1366.侯君集領悟了
賀蘭楚石的話說罷,眾臣都是驚疑不定,此事還真有可能。第一賀蘭楚石求功心切,眾臣都看出來了,再說了賀蘭楚石也沒那個膽量誣告。第二,張亮本人極其義子都是深信讖緯之道的,極有可能真說過這話。
“朕記得鄖國公正是這兩日去洛陽吧?”李世民沉思一下問道。
“回陛下,鄖國公今日一早啟程的”,左右回道。
“速派輕騎,將其追回,嚴查此事”,李世民眉頭緊鎖,沉聲吩咐道。
眾臣聞言心底一沉,看來李世民這回是動了真怒了。
再看侯君集,酒醒之後,依稀記得方才張亮義子來過,女婿賀蘭楚石也來過,似乎還說了一些話,細想一下便是冷汗直流。
那該死的張亮,竟是將此要命之事說給他那不成器的義子聽了,本來侯君集隻想著自己挑唆一下張亮,到時候又無人證物證,又能把他怎麽樣,只是沒想到,那張亮的義子竟是真的上門來商討謀反之事,言多必失,知道的人多了肯定會有所泄露的,一旦被朝廷知曉……一想到此次,侯君集頓時焦躁不安。
侯君集之妻見狀也是疑惑,“你前幾日都不曾這樣焦躁,今日為何這般惶恐呢?你身為一品大員,繞是打仗的時候犯了些錯,聖人看在你功勞上也不會對你怎樣啊?”
侯君集煩躁的擺了擺手,“非是之前的過錯”。
侯妻聞言大驚,“莫非夫君又犯了什麽罪過?”侯君集聞言默然不語,侯妻忙是勸誡道:“你是國家重臣,既然犯了罪過,那就應該去找聖人坦白,以求減輕懲戒啊”。
侯君集聞言一驚,起身在屋中徘徊。
次日,天方大亮,侯君集心裡仍是沉沉的,正在猶豫不決,忽的,手下親信來報,不知為何原因,聖人突然將赴任的張亮召回。
聽聞此話,侯君集駭然失色,忙是找到妻子,“我命休矣”。
其妻忙是問明緣由,侯氏素來賢惠,侯君集敬重妻子,忙是將前因後果說清了,侯氏聞言也是大驚失色,“你……夫君何故自尋死路啊”,驚駭過後,便忙是喝道:“夫君還不快去向聖人自首,換取闔府平安,還在此踟躕,莫不是要全家陪葬?”
侯君集聞言一個激靈,“你的意思是我難逃一死?”
侯氏面露戚色,“若只因高昌之罪,頂多罷官奪爵,如今涉及謀逆,夫君可曾聽聞過有赦免的?”
聽聞此話,侯君集面色慘敗,正欲出門之時,便是碰著小黃門急匆匆而來,侯君集心底一沉,果不其然,皇帝召侯君集面聖。
侯氏頓時淚如雨下,抱著幼子跪在門口,“夫君此去,且看在我孤兒寡母的面上,務必認罪端正”,侯君集木然點頭,隨著小黃門進宮去了。
張亮本就是做賊心虛,在被召回的路上,便是嚇得戰戰兢兢,進了宮更是如履薄冰,隻得強壓內心的恐懼,站在甘露殿門口,張亮深呼吸口氣,平複了一下,對著內侍道:“有勞通稟”。
那內侍卻道:“鄖國公稍待,聖人吩咐,需等候陳國公一同面聖”。
陳國公……張亮聞言頓時面色蒼白,身軀搖搖欲倒。
為什麽要跟侯君集一同面聖,莫非聖人真的知道了什麽,正在這時,只見得宮門處走來一人,來人頂盔貫甲,身材高大,張亮也認識,乃是房玄齡之子房遺愛,當前任職神策軍中郎將。
“張伯父有禮了”,房遺愛雄赳赳的走到面前拱手行禮道,張亮跟房玄齡同為秦王府舊人,是故也都是相熟。
張亮見狀也是擠出一點笑容,隨口道:“賢侄這一身甲胄甚是威風啊,可是有公乾回來複命了?”
房遺愛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公乾談不上,就是順手抓了個人”,說著一揮手,“帶上來”。
張亮點了點頭,“哦,抓了個人……”,說著尋聲看去,頓時大驚,“這……慎、慎幾?”
只見得後面軍士推搡著一個人上前來,正是張亮義子張慎幾。
“這……這是何故?”張亮指著張慎幾向房遺愛問道,背後冷汗淋漓。
“哦差點忘了,這家夥是張伯父之子哈”,房遺愛哈哈笑道,“好家夥,伯父你是不知道,我在平康坊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廝,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差點讓我在聖人哪兒交不了差”。
張亮幾乎暈厥,指著房遺愛嘴巴哆嗦,說不出話來,不多時,侯君集也來了,看著張氏父子二人,頓時腳軟。
張慎幾初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待得看見侯君集方才大驚,慌忙大喊,“陳國公,莫非事發了?”
張亮聞言又驚又疑,忙是問道:“你們有什麽事瞞著我?”
見狀侯君集歎了一口氣,“這蠢貨一人害了兩家公侯”。
待得進殿,只見得政事堂重臣都在,李世民端坐上首,面無表情,下首李破軍也是目不斜視,氣氛甚是嚴肅。
一進殿,侯君集便是跪倒在地,“陛下,老臣罪該萬死,無話可說,只求禍不及妻兒”。
眾人都是一驚,不明白侯君集為何有如此轉變,當下裡,侯君集就將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眾人又是驚訝,李破軍也是瞠目結舌,沒有想到竟是如此順利,本以為此事尚有調查空間,沒有想法侯君集竟是竹筒倒豆子,全盤托出了。
張亮也是目瞪口呆,繼而忙是拜道:“陛下,臣冤枉啊,臣斷無謀逆之心。都是那侯君集,那日臣去探望,他對臣說了許多大逆不道之言,還有,這逆子去找侯君集的事,老臣真不知曉啊”。
看著堂下二人相互拆台,李世民等君臣一句話沒說,這二人邊將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李世民當真是怒不可遏。
“朕可曾虧待爾等?”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暴怒問道:“爾等都是秦王府舊臣,現今都是國公略微,一品大員,貴不可言,為何還要生出二心?”說著上前一腳踹翻侯君集,“特別是你,侯君集,當初不過上谷一無賴子,朕讓你跟李靖學兵法,讓你帶兵,又讓你做吏部尚書,真正讓你做到了出將入相,就在前日,多少人勸朕殺了你,朕還想著將你貶官留用,你就是如此回報君恩的?”
侯君集頓時潸然淚下,以頭搶地道:“臣該死,只求留我妻兒一命,以延續香火”。
侯君集已經心存死志,張亮卻是惶恐不已,忙是辯解道:“陛下,臣之罪過只是聽了大逆不道的話沒有告發啊,並無謀逆之心啊”。
“敢問鄖國公,你那數十方士義子,還有那上百勇士義子,是何目的啊?”長孫無忌淡淡問道,對於李世民李破軍的心思,長孫無忌也是猜到了大概,這兩年來李世民的風疾發作越來越嚴重,身為重臣和國舅的長孫無忌可是心知肚明,對於侯君集等不親近東宮的大臣的下場,長孫無忌更是心知肚明。
張亮聞言愕然,忙是解釋道:“那只是……只是臣起了愛才之心啊”。
“哼,巫蠱讖緯,自古便是邪門歪道,你分明就是存了二心”,長孫無忌繼續喝問道。
張亮氣急,指著長孫無忌,“長孫輔機,你……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故如此陷害我”。
侯君集搖頭嗤笑一聲,瞟了一眼上首安坐不語的李破軍,又是看向李世民,君臣對視一眼,李世民眼裡竟是木然,當下裡更是明白自身處境,瞥向張亮輕聲斥道:“蠢貨”。
張亮又是愣住了,以他的頭腦,是斷然不明白其中內涵的,李世民也懶得廢話,直揮手道:“帶下去看押,聽候發落”。
在張亮的哭喊辯解聲中,侯君集一言不發,只是向著李世民鄭重拜下,又看向李破軍道:“望太子殿下莫要辜負陛下苦心”,說罷瀟灑的轉身離去。
堂中重歸寧靜,良久,李世民歎了口氣,看向眾臣,“侯張二人, 證據確鑿,爾等看該如何處置”。
長孫無忌當即出列道:“謀逆大罪,該當滿門抄斬”。
李世民眉頭一皺,一旁的諫議大夫褚遂良見狀忙是出列道:“侯君集認罪端正,應當從寬量刑”。
“哼,挑唆張亮謀逆的便是他侯君集,而且之前尚有高昌的罪過未曾處罰,如何從寬量刑”,治書侍禦史馬周挑著眉頭大聲道。
褚遂良愕然,心裡暗罵田舍奴,竟不知陛下心思。
“侯君集畢竟於國有大功,又是認罪端正,諸公看是否適當減刑”,李世民終究是心有不忍,並沒有滿門抄斬的意思。
然而話剛說完,便是有一人站出來了,“謀逆大罪,天理不容,豈能減刑”,這人乃是禦史張行成,只見他目視李世民,毫不退讓。
李世民不由得氣惱,長孫無忌看了看李破軍,又是說道:“侯君集確有大罪,又有大功,方才說自願領罪,只求饒恕妻兒,臣覺得可以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