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2.建牙睢合水北
看著陷入沉思的薛仁貴,李震也沒有再多言語相勸,畢竟薛仁貴才是這支偏師的主官,在這種軍事行動上,他可以建議,但是卻不能有任何的意見或許命令,軍權不容插手。
良久,薛仁貴的眼睛方才從地圖上移開,一拳砸在案桌上,看向李震,眼中露出精光,“幹了,若能擒下高昌王,縱是侯大帥治罪我也認了”。
李震聞言笑了,直道:“如此大功,定當呈報朝廷,侯大帥想掩蓋也掩不住,屆時朝堂上有太子殿下護著,侯大帥他能怎的”。
“可是……”薛仁貴又是一頓,“可是如今咥利失可汗新逝,薄布特勤還等待著朝廷冊命我此刻離去,怕是不太好”。
李震聽了擺手道:“這些毋庸擔心,別小看了弩失畢魯,他可是老狐狸,他有勇有謀,麾下擁兵數萬,定會把幫薄布特勤穩住可汗之位的”。
說著又是低聲笑道:“再退一步說,侯大帥的命令是不要讓咥利失可汗落入阿史那欲谷設的手中,以破壞其一統西突厥的美夢,讓其無暇顧及西域戰事,如今咥利失可汗新亡,兩方戰事將起,阿史那欲谷設定然是先以消滅咥利失可汗所部、一統西突厥為首要任務,西域是暫時插不上手的,你已經完成了任務,何須再多想”。
薛仁貴聽了李震的說辭,也是點頭認同。
正在這時,營帳門口傳來衛士喝聲:“來人止步”,又聽得一人用蹩腳的漢話說著:“葉護可汗邀請薛將軍赴宴”。
薛仁貴二人聞言相視一笑,“這個葉護可汗倒是挺殷勤的,每天都宴請,生怕怠慢了我們的薛將軍”,李震拍了拍薛仁貴的肩膀笑道。
薛仁貴搖頭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歎道:“非是為我,而是大唐強盛”,李震也是心有所感,想到了李世民繼位之初的渭水之恥。
“走吧,一同去”,薛仁貴轉身道,二人一起向葉護可汗的金帳而去。
咥利失可汗死後,弩失畢部率先擁立薄布特勤繼位,號為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葉護可汗本來就是突厥阿史那王族,又是咥利失可汗臨終指定的繼承人,又有最大部落弩失畢部的鼎力支持,因此葉護可汗的繼位倒是十分的順利,伊列河東大大小小的數十個部落紛紛表示順從。
蜿蜒的河畔一側,坐落著大大小小數百頂穹帳,在密密麻麻的穹帳正中間有一頂最大的金帳,上面飄揚著狼旗,被周邊的穹帳拱衛著,薛仁貴二人離著金帳尚遠,便見得帳門大開,葉護可汗領著弩失畢魯等各部落的酋長快步迎來。
“薛將軍,方才一日不見,本汗便是想念至極啊”,新任的可汗阿史那薄布滿面春風,遠遠的就朗聲笑道。
薛仁貴不由得笑道:“可汗盛情,一日一宴,薛某在此已是髀肉複生啊”。
葉護可汗聞言神情一頓,心裡也知道這幾天自己確實是太過殷勤了,當即也是直說道:“今日宴請薛將軍,乃是有要事相商”。
“既是要事,何以在此談論,受著風吹日曬啊”,李震有些見不得這葉護可汗的為人,也是出聲道。
說來也是西突厥南庭的不幸,昔年的統葉護可汗也是一代梟雄,縱橫草原,北並鐵勒諸部,南吞吐火羅,拓境千裡,堪稱草原霸主,可是自負強盛,用政苛猛,被自己的伯父莫賀咄所殺,諸部落不服莫賀咄,迎立統葉護可汗的兒子繼位,是為肆葉護可汗,然而肆葉護可汗也繼承了他老爹的性子,暴虐無道,諸部落又造反將其驅逐了,不久就死在偏遠的康國了,肆葉護可汗死後,諸部落擁立肆葉護可汗的麾下大將阿史那泥孰繼位,是為咄陸可汗,然而咄陸可汗命短,次年久病死了,這可汗之位就落到了他的弟弟阿史那同俄設身上,也就是咥利失可汗,這咥利失可汗又是個懦弱不堪的,繼位之後被西邊的欲谷設壓著打。
總之,這西突厥南庭自從統葉護可汗開始,就沒有一個正常的可汗,也沒有一個稍有作為的可汗,換可汗比換酋長還勤快。這沙缽羅葉護可汗也是,本是咥利失可汗的侄子,封為特勤,往常就是為人虛假,表面上好漢一條,實則李震等人跟他接觸幾天后發現他就是個銀樣鑞槍頭。
沙缽羅葉護可汗聽了李震的話後一怔,繼而忙是笑道:“李郎君所言極是,快請快請,帳內已備好美酒佳肴”,說著轉身伸手示意,一轉身的刹那,眼底也是閃過怒色,雖然知道李震沒有任何職位在身,但他也知道這李震背景不凡,不可得罪。
沙缽羅葉護可汗在金帳內設宴,薛仁貴二人一進去,看了看相比昨日又華麗幾分的金帳不由得心裡暗歎,只見帳內極盡奢華,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帳壁上掛著色彩斑斕的精美織錦,兩邊擺著上好木材製成的案桌胡榻,桌上擺放的碗碟是精美的中原瓷器,這在草原上甚是珍貴。
沙缽羅葉護可汗端坐上首的諸位,胡榻上各坐著各部落的酋長和主要將領官員,對於薛仁貴二人的到來有的人面露微笑甚是熱情,有的人面露不解略顯疑惑,也有人不屑一顧露出輕視的眼神。
沙缽羅葉護可汗笑了笑,拍拍手,只見得帳後走出數名突厥美女,托著酒壺姍姍列隊走進,身著鑲金邊的胡袍裙裾,腰系著寶石銀絲蹀躞腰帶,梳著小辮,皮膚白皙,眼神明亮,隨著腳步移動,腳踝上的金玉足環叮當作響,吸引著在場諸人的目光,唯有薛李二人面色如常。
“先讓草原的白天鵝為諸位滿上美酒”,沙缽羅葉護可汗舉起酒杯笑道,而後又是指著薛李二人介紹道:“還有幾位酋長是今日才到來的,沒有認識兩位中原的英雄,本汗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唐西征軍的先鋒,薛仁貴薛將軍,這位是李震李郎君”。
說罷挑眉一笑,看著面露不解的幾位酋長,轉轉酒杯又是說道:“薛將軍和李郎君都是大唐太子的下屬,薛將軍更是大唐太子的結義兄弟,而這位李郎君則是名震天下的英國公李績的兒子”。
聽了這個介紹,那幾位不明白可汗為何如此禮遇這兩位年輕人的酋長頓時了然,紛紛起身敬酒,薛仁貴二人也隻得起身應付。
酒過三巡,薛仁貴想著突襲高昌之事,主動開口問道:“不知可汗先前所言要事是何事?”
諸位部落酋長聞言也是好奇,沙缽羅葉護可汗見狀放下酒杯,“本汗欲將牙帳遷移至睢各水的北岸,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一怔,薛李二人沉默不語,細想著沙缽羅葉護可汗的遷移王庭的深意,而諸部落酋長也是心思各異。
“不知可汗為何突然做出這個決定?”當即便有一名酋長不解問道,這個問題也是代表了在場大多數人的疑問。
“咥利失可汗剛剛歸於長生天的懷抱,西方的逆賊欲谷設又意圖不軌,此處距離賊巢甚近,亦不利於統轄諸部,多方考慮,本汗決議建牙睢合水北”。沙缽羅葉護可汗面不改色的說道。
此話一出,滿堂啞然,薛仁貴二人也是愣了一愣,這……把怯戰說得冠冕堂皇,沙缽羅葉護可汗也著實是個人才,
砰的一聲,一名酋長滿臉怒色,“可汗為何如此怯弱,我們與欲谷設交戰多年,他也沒能打過伊列河,現在我們難道要將這大片草原拱手相讓不成?”
沙缽羅葉護可汗聞言臉色陰沉,尚未說話,便聽得呲唥一聲,年輕的弩失畢結拔刀直指著那名酋長,“你膽敢對可汗不敬?”
“如此膽小的可汗,敬他何用?”那酋長看著五大三粗的,言語也是莽,當即就撕破臉怒吼道。
“大膽”,眾人紛紛怒了,各有動作隱隱將那酋長包圍,沙缽羅葉護可汗雖然繼位不久,但也是正式繼位的正統可汗,至少還是有著權威的。
“都給本汗住手”,沙缽羅葉護可汗一拍案桌,看向薛仁貴二人一笑, “倒是叫二位貴客看笑話了”,說罷看向那名酋長,“本汗命令,你聽是不聽?”
那酋長也是冷靜下來了,看了看周邊,以及虎視眈眈的弩失畢結,隻得悶聲道:“還請可汗恕罪”。
沙缽羅葉護可汗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向薛仁貴,“不知道薛將軍以為如何?”
薛仁貴略一思索,直道:“此乃西突厥內政,自當由可汗決定,不過可汗還是上書呈報我大唐朝廷知曉才好”。
“理應如此”,沙缽羅葉護可汗聞言大笑,又是說道:“此番遷移王庭,那欲谷設必定追擊,本汗意欲請薛將軍相助一二”。
薛仁貴聽了想都沒想,直道:“本將軍務在身,實在是無法久留,還請可汗見諒”,開什麽玩笑,每一名大唐士兵都是寶貴的,怎麽可能留下來為他賣命。
沙缽羅葉護可汗聞言愣住,面露急色,薛仁貴見狀也是心裡有些慚愧,畢竟多日來,葉護可汗對他都是禮遇有加,當下裡心思急轉,忽的想起一事,直道:“我有一策或可相助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