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以為,初三的考生,但凡有點追求的,都會卯起勁兒的埋頭苦乾,誰還有心思想別的事情。比如我,以前不愛做作業考試抄答案,風花雪月的想著談戀愛之類的破事,如今都收了心思,專心完成老師各種“必考”的模擬題。比如王子兮,以前各種彈琴打球不務正業,現在也真實的亮起了書房的燈,開始熟讀各種參考書。
讓人費解的是,在這樣沒時間沒空間的初三時期,竟比平常多冒出來許多對小情侶的苗子。被老師揪去談話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睜一眼閉一眼的就當看不見了。
我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更搞不懂的是,為什麽MissKing要在最後的學期抽起筋來重新打亂分班。這麽一來,原來的一,二,三班,按成績的好壞,變成了現在的A,B,C班。
分班的通知一出,藍穎又跑來找我。我打定主意不再理她,結果她竟變成跟我同班,真是比大寶還陰魂不散的人。
藍穎:“博雅,我們分在同一班呢,太好了。”
我:“嗯,呵呵。”你開心的是跟王子兮分到同一班,不是跟我吧!你巴不得我被分到天邊外的銀河系去才好呢!
藍穎:“我求你個事兒好嗎?”
我警惕的看著她,想起她上回求我的事多可怕,這次真得小心。
藍穎羞怯的低下頭,我發現自己開始挺煩這個扭扭捏捏的柔弱樣了,裝什麽純情美少女啊,老子就是女金剛怎麽了?
藍穎:“其實,還是上回的事兒。”
我:“要我幫著遞情書?”
藍穎:“不是的,我是想,MissKing那麽喜歡你,你能想辦法讓我坐在王子兮的隔壁嗎?”
我靠!
我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個幫,打死不幫,“這我可幫不了,MissKing那個人你知道的,誰能左右得了她呀!“
然後我推說真的沒辦法,逃也似的跑開了。不願意去面對她那雙澗水大眼,柔柔小手。
說不定,這次分班的爛提議,就是她跟MissKing建議的呢。
所幸分班有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MissKing把她最愛的兩元大將,調到了前後座。我在前面坐著,不知怎的背後一陣一陣發緊,王子兮會不會盯著我後背傻看呢?王子兮會不會被我的背影迷倒呢?
朝夕相對的位子變得那麽近,哪怕隻有最後的半年,也是甜蜜的。
可惜藍穎卻在這個時候,舉起來她的玉手:“老師,我想跟博雅多學習,可以坐她旁邊嗎?”
MissKing讚許的看了一眼這個求上進的好同學,答允了。
我真心佩服這個衝著目標勇往直前的弱女子,真的!
看她開心的把東西收拾到了我的旁邊,王子兮的斜上角,我覺得自己腦門上的陰雲更密了。
這班分的,真糟心啊!
結果更糟心的,是兩天之後,藍穎勸動了她身後的男生,以藍穎太高擋住他的視線為由,又調換了一次座位。
這麽一來,水到,渠成。她藍穎,成功坐到了王子兮,右手邊的位子。那個我在我後方,看也看不見,聽卻能聽見的破爛位子。
藍穎拍拍我的肩膀,說:“博雅,介紹下新同學吧。”
我心裡大叫“新你妹咧,你前幾天還哭的要死要活說你自己多喜歡人家。”
但是我嘴巴上還是很老好人的介紹了一番:“王子兮,
藍穎。” 王子兮沒有說話,看著我。
藍穎響起她銀鈴般的美妙笑聲,說:“你好呀王子兮,我是博雅的好朋友呢!”
王子兮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衝藍穎點了點頭。
唉,我好想休學回家眼不見為淨啊。
初三的日子本來就苦,老天爺又給我弄來這麽一個活寶,杵在我斜後方,每天殷殷切切跟王子兮打聽這個說那個。她的話題常常從“博雅說……”開始,結束在“博雅肯定這麽認為”上。我坐在前面很想說你是當我死了嗎?鬼才這麽認為!
除了這個,和王子兮坐的近了倒是有些好處。
王子兮找我的時候,再也不用扭扭捏捏走過來,或者鬼鬼祟祟找一個互相對望的契機了。他只需要從後面輕輕踢我的凳子腿。我就會立刻回過頭來,把手搭在他書桌上,扶著下巴,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呼吸間感覺很清爽,很解壓。
我本來很喜歡這個我們之間的小動作,但是幾乎每次聊天都不得不加進一把嬌柔的聲音,嗲嗲的讓我恨不能全身起雞皮。我隻好從另外一邊回頭,盡量裝作看不見也聽不見有個活人在旁邊。
王子兮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我轉哪邊頭,對他來講也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踢我的椅子,我轉頭,這就夠了。
讓我很欣喜的是,我看出每次藍穎插嘴我們的話題,王子兮眼中會露出明顯的不耐煩。想要淡漠的忽視,又礙於她“程博雅好朋友”的身份不好做的太過火。我真想不管不顧的就跟王子兮說,“我跟她不熟,別理她。”
可我終究做不到那樣決絕的事情,就像我終究說不出“喜歡你”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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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模擬考試,天氣好熱好熱。操場的膠地,被太陽烤的升騰出一種四處竄流的空氣,承載了億萬個微小的熱浪分子微塵,漂浮在半空。所有的植物都蔫蔫的提不起勁兒,動物們,也就是我們,也懶懶的不想動彈。
教室很安靜的充滿了“唰”“唰”的聲音。卷子不算太難,做完不愛檢查的我,不合時宜的想起兩年多前的夏天,我和王子兮也是在這樣藍天壓的很低的教室裡,“唰”“唰”的書寫黑板。所不同的是,當時的教室空無一人,我們,離的很遠很遠。現在的教室人頭湧湧,我們,靠的很近很近。
我趕緊拍拍自己的頭,程博雅現在可不是思春的時候,給老子專心考試!
正想著,就聽到我旖旎畫面裡面那個他修長的白衣少年。他的手指敲打桌面,兩條腿長長的伸到我椅子下面,有節奏的踩出“啪”“啪”的旋律。我聽出來,他也做完了卷子,開始無聊了。
我正考慮要不要偷偷摸摸轉過頭,跟他商量下提前交卷。可我的話還沒說出口, 就聽到背後一句小聲的“走吧!”
與此同時後面座位傳來“吱嘎”的推椅子聲音,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王子兮站了起來,走上前去。
我笑了。別人看著我自顧自的笑,以為我是瘋了。隻有我知道這種心領神會的默契是多讓人發出止不住的笑。我笑著站起來,拿了卷子,走上講台,笑著轉身走出教室。
空蕩蕩的走廊裡,孤零零站了王子兮一人。陽光籠罩在他身上,為他的白色襯衣加添許多光環。他逆著光,影子中彎起細細的眼,對我笑著,向我招手。
這一切的一起,即便是撒旦,要引我入地獄,我也會不假思索大步向前。
他今天好像心情出奇的好,笑的太過了,晃眼!晃的我,頭暈!
我說:“你怎麽那麽高興?”
他說:“你猜?”
我說:“卷子寫的很好吧?”
他說:“還好。”
我說:“那你高興個什麽勁兒?”
他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寫完了?”
我也不答反問:“那你怎麽知道我要交卷?”
他說:“我看到你發呆了。”
我說:“我聽到你無聊了。”
我的心情,也出奇的好了。
從我的背影,就能看出我在發呆。從他的腳步,就能聽出他在無聊。我不知道我們的默契,是不是我想象的那麽神奇與生就來,還是後天兩年多的同學生涯,培養出來的。但誰也不可否認的,我們就是有這種說不清道不白的默契,別人羨慕不來,嫉妒不來,更是學,也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