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整整花了一分鍾才清醒過來的黑發巫師咬著牙,艱難的開口:
“所以…您是打算為當年慘死的無辜者復仇,是嗎?”
“復仇?”
維克托的表情很淒涼,目光令人心寒:“復仇能夠讓他們死而複生,讓發生過的一切都不複存在嗎…當然不能!”
“但是,我卻可以讓當年的罪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不論是誰,不論他的地位和權勢…他們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權和財富逃過一劫,而我要做的就是糾正這個錯誤。”
“這不是復仇,這是公正的裁決!”
“呂薩克·科沃只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是最後一個…我知道這麽做有違我一向的原則。”他搖搖頭,沉聲開口道:“但只要你拿不出足夠強有力的證據,無法說服我和整個禦前內閣…我就會讓他為自己曾經的行為付出代價。”
“在帝國法律的允許范圍內,讓遲來的正義得以昭彰——這是我能做的,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洛倫長舒一口氣,目光無比的複雜。
平心而論,洛倫非常理解維克托的做法…換成是自己絕對會做的比他更絕,也會更殘忍;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那個小女孩兒是女精靈莉雅或者小個子巫師,呂薩克大師則是魯特·因菲尼特……
公正的審判?
洛倫會讓那個混蛋哭著喊著求自己殺了他,然後不惜一切代價和阿斯瑞爾做交易抽出這混蛋的靈魂,用下半輩子的全部時光去思考如何折磨、拷打、蹂躪……
惡毒而暴虐的思維在黑發巫師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讓他有些神情恍惚。
“還有十五天。”
冰冷的聲音傳來,從沉思中清醒的洛倫盯著面無表情的維克托·修斯,還有他那張微微有些扭曲的面龐:
“因為事件的嚴重性,這場審判已經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圍——來自聖十字教會和查恩家族的要求,要進行一場禦前審判。”
“屆時,三百名貴族議員和整個禦前議會,將會左右他的下場;艾克哈特二世陛下,將會親自做出裁決,給全帝國的人一個答覆!”
維克托冷冷的沉聲道“明白了嗎,洛倫·都靈子爵;你要說服的人並不是我;而是那些已經認定了呂薩克·科沃有罪的貴族和教會成員!”
“你要說服的,是那些找急忙忙想要撇清和當年那件事扯上關系的混蛋!”
“是經歷了那一天,無辜慘死的冤魂!”
沉默的洛倫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他能切實的感受到,面前這個男人在竭盡全力抑製自己的怒火,用理性控制自己的思維不去做出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
以一名巫師的身份,洛倫十分敬佩這一點。
房間恢復了死寂,雙眼通紅的維克托·修斯猛地雙手合十,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急促的呼吸著平複心情。
“無論你準備怎麽做…我都已經對布蘭登殿下做出了承諾,不會對這件事情過多干涉…但我還想提醒你一點,你手中的證據想幫助呂薩克·科沃脫罪,還遠遠不夠。”
“至少已經前進了一大步。”黑發巫師聳聳肩:“接下來…我只要再找願意站出來支持呂薩克大師無罪的證人就行了。”
“比如說?”
“呂薩克大師的兒子瑟蘭·科沃…呃,皇家巫師學院的導師和學徒代表,藥劑師行會的成員…如果一切順利,沒準兒我還能說服禦前巫師顧問艾爾伯德·塔羅大師出來作證呢!”
“如果…如果一切順利……”
維克托的話語若有所指,意味深長的看著黑發巫師:“你就這麽自信能夠辦到這一切?”
“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須辦到!”
洛倫目光平靜,推開椅子緩緩起身,將雙手背在身後:“如果之前有什麽對不住的地方,還請允許我向您道歉,維克托·修斯大人。”
“道歉?”
“沒錯,為我將心比心,把您也當成我這種眼裡只有利益和勾心鬥角的無恥之徒道歉——平心而論,您的所作所為和個人修養簡直堪比聖徒,哪怕是某些還活著的教會虔誠信徒,在私德方面也無法與您相提並論!”
“但非常遺憾,因為我已經答應了瑟蘭·科沃,無論如何我都會救回他的父親——您真的應該去看看這個孩子,因為他現在的模樣…和您剛剛形容的那個小女孩兒有頗多相似之處。”
“也許這麽說很自私,但事實就是…我並不認識那些慘死的可憐人,也沒有親眼見到那些慘烈的景象;我看見的只有一個因為父親入獄而即將支離破碎,土崩瓦解的家庭;以及在這個案件背後人人自危的巫師學院!”
“所以…我會為了他們而戰……”
“為了不讓背負冤屈的呂薩克大師,不讓一個陷入崩潰的家庭,讓成百上千惴惴不安,甚至因此受到牽連和妄加指責的巫師們…陷入您所描述的那種可怕景象……”
“我會打敗您…不計手段,不計代價的打敗您!”
維克托的表情愈發冰冷。
“那是您的權力,我不會干涉……”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但正如您不計代價為一個學徒的父親而戰,我也會不計代價為當年的冤死者們找回屬於他們的公正。”
昏黃的燭光微微搖曳,將二人影子倒影在斑駁的牆上。
房間再次陷入了死寂。
“維克托·修斯大人,告辭。”
黑發巫師頷首,挺直了腰背轉身離去。
維克托閉上了雙眼。
“洛倫·都靈閣下,我很敬佩您的為人。”
黑發巫師怔住了,扶住門的右手懸在了半空。
“才三兩句話就從我這裡套走了這麽多重要的情報,依舊能面不改色姿態從容…怪不得布蘭登殿下會這麽信任你,確實出人意料。”
他敲打著桌子,神態恢復了原本的淡然:“容我教您一件事…下次想要用這種大義凜然的借口來掩飾自己私心的時候,最好不要再用這麽多煽情的修辭。”
“……”
“您可以出去了,記得關門。”
……………………………………
從離開那個房間直至走出黑牢,洛倫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維克托·修斯不愧是禦前大法官,明明攥著證據佔有絕對優勢和話語權的人是自己,卻還是差點兒被他給擺了一道!
當然,此行還是收獲頗豐的…最起碼自己已經弄清了呂薩克大師和西斯科特的死,和當年藥劑師行會提出的動議有關;而且按照維克托的說法,恐怕守舊派貴族也和這件事有所牽連。
接下來自己要弄清的有兩件事——首先,是當年的藥劑師行會和皇家巫師學院究竟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其次,是查恩家族,或者說西斯科特·查恩和這件事的牽連究竟有多少。
連魯特·因菲尼特都派人私下裡干涉刺殺自己,恐怕那位康諾德皇儲殿下在那起事件中也扮演了一個非常不光彩的形象,同樣急於用呂薩克大師的命來掩蓋真相。
“洛倫子爵。”
身後傳來獄卒的聲音,被打斷了沉思的黑發巫師微微蹙眉:“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維克托大人給我們下達的命令……”臉上帶著一道疤的獄卒,一副別人欠了他錢的表情:
“他讓我們在您離開前把‘這件事’告訴您,說您一定會去的。”
洛倫微微一怔,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藥劑師行會的總部……今天清晨的時候被一夥兒暴徒炸毀了。”
“遇難者……”
“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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