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鐺——!”
長戟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響,在議政廳內久久回蕩。
猶如垂在胸口的重擊,令所有人的呼吸為之一滯,隻留下死寂般的寧靜。
站在證人台上的瑟蘭·科沃精神恍惚,雙眼布滿血絲;蒼白的面色旁是雜亂垂落的發絲,從頭到腳散發著一股失魂落魄的氣息。
表情沉重的小教士起身,彬彬有禮的向台階上的內閣大臣們躬身行禮,緩緩走到瑟蘭·科沃的身旁,聲音輕柔無比。
“在座的諸位大人們,相信你們已經聽到了…這位就是瑟蘭·科沃,呂薩克·科沃唯一的兒子和繼承人,也是皇家巫師學院著名的天才學徒,一位對父親的安危無比關心在意的兒子。”
“瑟蘭,我問題。”小教士韋伯轉過身,平靜的看向淒涼落魄的巫師學徒:“我聽說你父親曾經不止一次讓你作為他的實驗助手,參與到他本人研發新藥劑的實驗當中,對嗎?”
“是的……”
學徒艱難的開口,微微顫抖的嘴唇看不到一絲的血色;隔著兩張桌子黑發巫師也能看清楚他不停擴散收縮的瞳孔。
那是精神負荷達到極限,卻還在拚命忍耐的表現。
“我…父親的每一次實驗,我都曾經參與過。”瑟蘭的喉嚨抽動著,像是在艱難的吞咽著足以腐蝕洞穿內髒的毒藥,每說一句話都是在撕開身上的一處傷疤。
“其中…包括作為西斯科特·查恩大人的私人醫師期間嗎?”小教士還在繼續追問著。
“是、是的……”
“我對煉金學並不了解,但我聽說每一位藥劑學大師在面對新的病人時,都會根據其病情重新調整藥劑的配方,甚至是研發新的藥劑。”
小教士依然在不停的追問著,盡管語氣十分的輕柔,彬彬有禮;但所說的每個字卻都之中問題要害:
“那麽這一次…你也曾經協助呂薩克·科沃,你的父親為已故的西斯科特·查恩大人開發新的藥劑嗎?”
“我、我……”學徒艱難的喘息著,撐在桌上的雙手露出了青筋,冰冷的汗珠如雨般從額頭滴落,在證人台上留下一片水漬。
洛倫緩緩閉上了眼睛,扣住手背的十指在微微顫抖,但並不是因為恐懼。
台上的教會審判官同樣沒有說話,他只是抱起肩膀,嘴角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
隱約猜到什麽的掌璽大臣梅特涅·利奧波德歎息一聲,依舊閉目養神;只有軍務大臣似乎還沒有放棄對黑發巫師的好奇心,抱著肩膀打量著他,像是在期待什麽。
王座上的維克托·修斯目光閃過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顫栗,眼前的巫師學徒仿佛和某個記憶中的身影重疊了。
那位…慘死在自己懷中的少女…也曾經是同樣的表情。
小教士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只是聽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輕柔,決然的表情前所未有:
“這是最後的問題…瑟蘭·科沃,你的父親呂薩克·科沃是否曾經在明知新藥劑具有危害的情況下……”
“將它使用在西斯科特·查恩的身上?!”
…………………………………………………
時間回到幾天之前……
“藥劑師行會的動議?”
陰暗狹窄的房間內,精神恍惚的巫師學徒緩緩抬起頭。
“沒錯,那是一起十幾年前的案件…明面上在帝都貧民區推廣醫療的藥劑師行會,暗地裡卻是在利用這件事私下進行大規模藥物試驗,以此來推進陷入瓶頸的研發進度。”
陰影中,那個聲音平靜到聽不出一絲的情緒:“最後事件敗露,藥劑師行會顏面喪盡,數以百計的無辜者慘死,甚至有的地方整條街道都沒有一位幸存者。”
“可…可是……”蜷縮的瑟蘭全身脫力般癱倒在地:“這件事…和父親他有什麽關系?”
“非常遺憾,瑟蘭,真的非常遺憾;因為這件事我本是不想告訴你的。”
那個聲音輕輕歎息一聲,繼續開口道:“你的父親,呂薩克·科沃……”
“就是當年那起動議的主謀!”
清冷的聲音猶如刺入胸口的尖刀,讓巫師學徒猶如被凍住般僵在原地!
“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父親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他怎麽會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
“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一定是!他們不想承擔責任,就把所有的罪名全部都推到了父親頭上,讓他去死就不用再害怕有人找他們……”
“瑟蘭——!!!!”
就在陷入瘋狂的巫師學徒歇斯底裡嚎叫的同時,一隻潔白的手猛然攥住他的衣領,同時另一隻手攥住了他的頭髮,讓那雙瘋狂又恐懼的眼睛和自己四目對視。
“你我都清楚,這件事是真的…不是嗎?”
恐懼的瑟蘭·科沃面容呆滯,艱難的喘息著;滾燙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溢出,打濕了那人的右手。
“呂薩克·科沃,他是你的父親…但同時他也是親手害死了近千人的殺人凶手;他只有付出代價,才能徹底平息帝都內數以萬計的平民們對巫師階層的怒火……”
沉重卻漠然的聲音,幽幽然傳入瑟蘭的耳中:“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呂薩克大師認罪…用殺一個人的罪名來償還他原本應該付出的千百倍的代價。”
“當然,想要辦到這一點的前提是你必須幫助我;以聖十字之名,我絕對不會讓呂薩克·科沃遭遇不公,或是被處以極刑;”
“以聖十字之名,我會讓這件事有個體面的,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結局!”
顫栗的巫師學徒抬頭,嘴唇還在微微顫抖:“真、真的能辦到嗎?!”
“我不知道,也許可以也許不能……也許仇恨真的是可以被遺忘,被時間淡化的;也許終有一日我們能徹底拋棄彼此的成見,真正的相互理解,相互包容。”
“如果這真是聖十字的意志,那我就將完成它!”
……………………………………………………………
平靜而淡漠的聲音回蕩在瑟蘭·科沃的耳畔,巫師學徒的喉嚨抽搐了一下,扶住桌子的雙手不再顫抖。
“是的……”
簡簡單單的一個詞,議政廳內一片嘩然之聲!
“鐺——!鐺——!鐺——!”
整齊劃一的敲擊聲再次響起,讓大廳恢復了肅靜。
聲音落下,小教士韋伯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的激動和興奮,只有某種悵然若失的冷靜,麻木的臉上沒有絲毫悲喜之情。
焦躁、急促、安靜、彬彬有禮……原本所有的情感,此刻的小教士身上只有身為聖十字信徒,那無法用言語表明的神聖,目光中只剩下無與倫比的虔誠。
黑發巫師終於閉上了雙眼,諷刺的勾起了嘴角。
直至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整整一個月內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瑟蘭·科沃的援助……
及時出現的證據……
機緣巧合相遇的“黑框眼鏡”……
慘死的藥劑師行會……
和自己分開的小個子巫師……
莫名背叛自己的艾爾伯德·塔羅……
原來是這麽回事…原來自始至終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 就這麽簡單!
自己終於看懂了,終於不再迷茫了
維克托·修斯的表情依舊漠然而且冰冷,目光瞥向一旁:
“洛倫·都靈閣下,您就沒有任何想要向證人詢問的事情嗎?”
黑發巫師輕輕起身,淡然的目光看向始終不敢正視自己的小教士韋伯:
“沒有。”
“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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