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拜恩公國的平原道路一路向東,在穿越了風暴堡和湖心城,站在博西瓦爾家族的翹望峰要塞的塔頂,就能看到一個和騎士之鄉完全不同的國度。
波伊。
這個詞在古“波伊語”(如果真有這種語言的話)之中,其實是“駿馬”的意思。
之所以會有這麽一個名字,完全是拜恩人的以訛傳訛——當第一位拜恩領主步行來到這片土地的時,曾向一位騎士問路,而那位騎士卻誤以為這老頭想知道自己的坐騎是什麽。
從那以後,這些生活在大綠海的“馬背民”便擁有了自己的稱謂。
而那位“老頭”的名字叫做安東·瓦爾納,他的後代和家族亦是如今的波伊之主。
自古至今,波伊與拜恩兩個古王國的歷史可謂是密不可分,雙方都擁有對方古老血脈的傳承和後代;就連拜恩人也相信,拜恩的戰馬來自這片古老的大綠海。
這片古老的土地孕育了一群極其強悍而桀驁不馴的馬背民,揮舞著他們的馬刀與弓箭宣示對整個大綠海的所有權;
這裡的人們對耕種和農作毫無興趣,綿羊與駿馬就是他們全部的財富,然後用手中的馬刀收割他們的莊稼,信奉著強取勝過苦耕;
這裡的人們對誓言的重視甚至超過了拜恩人——自第二世代伊始便始終恪守著祖先對薩克蘭人的承諾,為帝國看守著東大門,揮舞馬刀的驃騎兵不曾越過波伊邊境半步;
而在更加遙遠的古王國時代,當矮人的重裝軍團自山川間入侵拜恩的時候,波伊驃騎們毫不猶豫的聚集在一面旗幟之下,猶如洪流般衝入了矮人的方陣,隻為了答謝拜恩人曾經在半人馬戰爭中伸出的援手。
血濃於水都不足以形容拜恩與波伊之間的緊密聯系,也正因如此在遭遇入侵之後,波伊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不是帝國,而是隔壁的拜恩人。
帝國會不會派救兵沒人知道,但拜恩人一定會來——這種想法在波伊人的腦海中,好像已經變成了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事情。
哪怕他們很清楚拜恩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公爵,卻還是依舊寫下了那封求援信。
究竟真的是出於天性的豪爽和單純,用眼前的局勢為拜恩爭取重新統一的機會;亦或是故意為之,另有別的目的?
騎在馬背上的洛倫微微昂首,眺望著無邊無際的草原有些出神。
金紅色的驕陽掛在穹頂正中央,藍天白雲之下,一支排成遠途跋涉陣列的長列縱隊,煙塵滾滾的緩慢行進著。
這是一支十分龐大的隊伍;來自以翹望峰為首的東部騎士們組成的遊騎兵,有序的拱衛著隊列兩側和後方輜重,並且向遠處派出偵查的斥候;
揮舞著雙手大劍,批著全副甲胄作戰的南方步戰騎士,通暴躁粗魯的山岩守衛們共同看護著中軍;
而赤血堡騎士和北方的重裝騎士們一道,居於隊列最先——龐大的隊列和無數的旗幟,從一望無邊的草地緩緩經過,除了沉重的步伐與車轍聲之外,安靜的猶如潛行的凶獸。
“您在想什麽嗎,公爵?”
開口的人是怒火堡的艾克特伯爵,默默的騎著馬跟在洛倫的身側;緊隨其後的是一臉不服氣的博西瓦爾伯爵,以及更不服氣的安格特伯爵。
而不肯留在赤血堡的艾茵·蘭德,則率領著一群巫師協會的煉金術師們,也加入了這種大軍之中。
在經過了翹望峰休整之後,北上的拜恩大軍終於踏入了波伊公國的領土;不出意外的話三天之後他們就能與瓦爾納大公的驃騎兵軍團匯合…或是遭遇入侵的半人馬大軍。
出於聯合圓桌議會的目的,也是為了更好的控制這支騎士軍團;經過一系列仔細商討之後,洛倫將怒火堡的特裡斯·艾克特伯爵選為了自己的副手,也是實質上的軍團指揮官。
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洛倫根本就沒有過指揮數千人乃至上萬人的經驗,唯一一次擔任指揮官還是在古木森林的時候,而區區一個百余人的“遠征軍”當然不可能和整個軍團相提並論。
何況想要對這支軍團如臂指使,他也必須依賴圓桌議會對他的支持——而戰爭經驗豐富又在拜恩騎士中聲望卓著的艾克特伯爵,就成了洛倫的首選。
更重要的一點,怒火堡的艾克特伯爵,也是拜恩十三領中唯一一個無條件支持都靈家族的領主。
從集結軍團和準備輜重,再到確定行軍路線和隊列配置;這位總是沉默寡言的怒火堡之主,用行動證明了洛倫所托非虛。
“沒事,只是突然有點兒好奇。”洛倫淡然的聳聳肩,露出了一個十分輕松的微笑:
“我曾經聽聞過‘賢者’布蘭登一世的故事,那裡面記載的波伊公爵是約拿家族,為什麽這一代又變成瓦爾納家族了?”
“那是因為您對波伊人的歷史不太了解…當然,這也不怪您。”艾克特伯爵欣然開口道:“即便在全帝國的范圍內波伊也是特例,他們並非家族傳承或是推舉,而是一種‘輪替’制度。”
“輪替?”
“更形象一點說,就是兩個家族輪流繼位——以千帳城劃分,東部是約拿家族的大波伊領,西部是瓦爾納家族的小波伊領,彼此之間互不侵犯各自的領地;輪到哪一方繼承千帳城,哪一方就是波伊之主,帝國的大公。”
艾克特伯爵繼續沉聲道:“這種制度下,西部的小波伊領地與我們拜恩有些類似,瓦爾納家族甚至開始將草原和土地分封給家族旁支,組建了一個比較小的議會;
而東部大波伊的約拿家族則維系著波伊人古老的傳統,逐水草而居,漁獵維持生計,只是偶爾還會越境劫掠矮人的一些平原定居點——過去的拜恩公爵經常要替雙方為此事斡旋。”
說到這兒,連艾克特伯爵也無奈的搖搖頭:“當然,這一代瓦爾納家族較為強勢,拉斯洛·瓦爾納已經擔任了三個世代的波伊大公,一定程度上也保證了波伊地區的穩定。”
“這麽說,一個是傳統的波伊,一個是‘拜恩化’的波伊?”一旁的小個子巫師突然反問道。
“拜恩化的波伊…很有意思的說法。”艾克特伯爵輕笑一聲:“倒不如說一個是‘波伊化’的拜恩,一個是‘拜恩似的’波伊更合適。”
“瓦爾納家族出身拜恩,但他們骨子裡卻已經徹底的波伊化了;而在堅持傳統和守舊這方面,約拿家族甚至比有些拜恩人還要頑固!”
“換句話講對於我們這支援軍, 瓦爾納家族也許會比較歡迎,而約拿家族可能會比較排斥?”洛倫試探著開口道。
微微蹙眉的艾克特伯爵停頓了一下,看向洛倫的表情有些複雜:
“是…也不是。”
洛倫和艾茵同時挑了挑眉毛。
“確如您所言,習俗上和拜恩人更相似的小波伊可能會對我們更友善,守舊的大波伊人會對外來者比較排斥,但……”
艾克特伯爵歎了口氣:“拉斯洛·瓦爾納大公,他……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不好相處,你管那個老東西叫不好相處?”
冷哼一聲的安格特伯爵突然縱馬近前來,帶著幾分很不以為然的目光瞥向洛倫:“小子,還記得我在圓桌議會那天怎麽招呼你的嗎?”
“等我們見了那個老東西,他要敢炸翅,你就把劍架他脖子上——剩下的,我們替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