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薩莉卡·約拿面若寒霜,拿著自己的馬刀摔門而出之後,這場“別開生面”的會議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無比尷尬的氣氛中,不論是拜恩的騎士領主還是波伊的伯爵們紛紛告辭,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甚至到離開都沒有弄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長籲短歎的艾克特到最後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和一臉愕然的安格特伯爵一起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而面色煞白,一直想要拽住黑發巫師說些什麽的賽特·布拉哈,則被他的姐夫兼舅哥博西瓦爾一把拽走,連嘴巴都被他死死捂住發不出聲;
直至離開的前一刻,哈林梵·阿刹邁大師才站在洛倫和小個子巫師面前,用那雙正義感爆表的眼睛打量了二人許久,意味深長。
但最後他也只是拍了拍洛倫的肩膀,緩步轉身離開,並沒有多說什麽。
黑發巫師默不作聲,低垂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地圖桌。
嗯…雖然過程曲折複雜,並且出現了一些不太“和諧”的小插曲,而且最後可能會鬧出大亂子,但……
最起碼還算一切順利,不是嗎?
這場會議的矛盾就是約拿家的繼承人那位薩莉卡小姐,她想要借助拜恩的力量奪取這場戰爭的主導權,為自己繼位積累聲望…就這麽簡單。
可問題在於黑發巫師自己也需要這場戰爭,他甚至比薩莉卡·約拿更需要聲望——更重要的是,他討厭被別人牽著鼻子轉來轉去,或者任何形式的強迫要挾。
如果薩莉卡·約拿能夠和路斯恩的哥哥,尤利·維爾茨公爵那樣,兩個人坐下來冷靜的談判,彼此各取所需達成一個比較公平公正的協議,那或許會是個不錯的結果。
但在薩莉卡徹底破壞了自己打算的那一瞬間,就證明了這個狼似的少女根本不打算做什麽談判,她就是要空手套白狼。
而艾茵最後的舉動也的確破壞了她的計劃——用小個子巫師的話說,她沒辦法拒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巫師發起的挑戰。
但是!這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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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解釋一下嗎?”
空蕩蕩的營帳,地圖桌前的洛倫強作鎮定的看著眼前的小個子巫師,尤其是在她露出了一副渾然不覺表情的時候。
路斯恩和麥卡菲守在外面,不過有厚實堅固的牛皮帳篷遮擋,倒也不同擔心兩人的對話會被聽到。
“解釋什麽?”表情堅定的艾茵眨了眨眼睛,一點都沒有回避的意思。
“艾茵,你……”洛倫突然感到有些鬱悶,歎了口氣看向小個子巫師:“這件事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從一開始就沒那麽簡單。”
“你所看到的,她做出的那些不講理或者瘋子一樣的舉動,都只是逼迫讓我做出讓步的手段而已——事實上,她從頭到尾的表現都十分的冷靜!”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站出來幫你啊!”
倔強的艾茵向前一步,瞪大眼睛和洛倫對視著:“只要我站出來向她挑戰,就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破壞拜恩和波伊的關系了——這樣她打的算盤就落空了,不是嗎?”
“只有作為你朋友的我可以站出來,將這件事變成私人恩怨而不是兩個公國的紛爭,這一點上其他任何一個拜恩的騎士們都不行!”
鏗鏘有力的話語,在安靜的營帳內回蕩。
洛倫沉默了很久;因為艾茵的理論的確是無懈可擊,他實在找不著什麽好的理由來反駁。
因為這的確是個好計劃,但…他就是單純的不想讓艾茵去冒險,哪怕自己很清楚以艾茵的箭術加上這麽多人在旁邊,出現危險的概率基本上在萬分之一以下。
哪怕他知道過去的幾年裡,她已經和自己經歷過無數次冒險了。
“總之…我不同意。”洛倫反駁的有氣無力:“這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收復千帳城的機會讓給她也沒什麽,我們還有的是仗要打。”
“才不是!她肯定會借助收復千帳城的戰鬥積累聲望,然後讓你在這場戰爭中變成她的附庸的!”
“你、你怎麽這麽確定?!”
“因為某個家夥以前在古木森林,還有埃博登的時候就是這麽做的!”小個子巫師死死盯著他,氣得鼓起了臉:“某個大騙子——!”
“……”洛倫·都靈。
“總而言之,我已經向她發起了挑戰;就算你想阻止我,那個薩莉卡·約拿小姐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一臉倔強的艾茵氣呼呼的抱著肩膀,表情突然一變,很是懷疑的打量著黑發巫師:“你這麽想要阻止我,該不會是真的想要娶了她吧?”
“這、這又從何說起啊?!”
瞪大眼睛的洛倫突然寒毛豎立,猶如晴天霹靂打在頭頂般直接站了起來:“我怎麽可能會答應這麽荒謬的要求?!”
“真的?”小個子巫師的眼神越來越不相信他了…她就從來沒相信過這個大騙子。
“千真萬確,冤枉啊!”洛倫再也沒辦法像平時那樣冷靜了:“我和她根本談不上認識,今天都才是第一次見面,你剛才也看到了…那種談話氣氛也算不上‘融洽’吧?”
“再說了,你覺得我會因為什麽原因就喜歡上一個第一次見面,根本不認識,還總是一副恨不得吃了我,把我生吞活剝的女孩兒?!”
看著洛倫恨不得在臉上寫“我是清白的”這般表情,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小個子巫師嘟著嘴左思右想,最後說出一句:
“她很漂亮,也…很可愛。”
“這是重點嗎?!”
洛倫震驚的看著她:“我是一個巫師…雖然不是艾薩克那樣的巫師,但我也是一名巫師——我遵循的是絕對的理智和冷靜的判斷,而非讓情感左右我的思想,讓任何一個人干擾我的判斷!”
“讓我隨便舉個例子…嗯,艾茵,在我成為道爾頓·坎德的學徒之後,你可曾見過我像當初我們被俘的時候那樣,隨意相信任何一個外人——特別是女人?”
聽到這話的小個子巫師面色微醺,冷哼著扭過頭去小聲嘟囔著:“誰知道你啊……”
“這是事實,道爾頓·坎德導師對我的影響非常深。”洛倫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有些激動的辯解道:
“我有很多朋友,莉雅,魯文,彼得,愛德華,夏洛特……但沒有任何一個,能讓我像相信你那樣相信他們——我不想給信任劃等級,但事實上我對你信任程度還要在對艾薩克之上。”
“你、你這個笨蛋……”艾茵一下子漲紅了臉:“你在說些什……”
“在情感方面,我對自己有著絕對的控制力。”急於辯解的洛倫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盛夏節宴會那天你還記得嗎?你提前回去睡覺了, 而我一直待到很晚;在回到房間的時候我遇到了喝醉的夏洛特,她當時就直接……”
“嗯?”
紅暈漸漸消失,小個子巫師扭過頭打量著他:“她…當時怎麽了?”
“她…當時就直接哭了。”冷汗直冒的洛倫咽了咽唾沫,露出了僵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作為巫師的我,絕對不會有這麽放縱自己情感的表現。”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不能讓我的朋友為了這種糟心事去冒險——她想要就給她好了,我還是能想辦法贏回來,有什麽關系?”
“而作為朋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的朋友輸給別人的樣子。”
輕柔的勾起微笑,踮起腳尖的小個子巫師拍了拍洛倫的肩膀:
“替我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