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進到斷界山要塞之戰的第二天,雙方的血戰已經徹底進入白熱化階段。
在第一天嘗試突破亞速爾精靈陣線,最後卻飲恨失利後,薩莉卡約拿和德雷西斯終於弄清了這場戰爭的關鍵:
要麽是帝國率先得到援軍,在斷界山要塞下全殲入侵的精靈大軍,與血骸谷守軍匯合;要麽是敵人的另一支軍隊全殲血骸谷守軍,然後搶在援軍抵達之前攻下斷界山要塞。
總之一切都是時間,一切為了時間雙方的戰力都無法立刻取得勝利,所以就要看誰先贏得最關鍵的那一場。
德雷西斯認為這一點毫無疑問,面對亞速爾精靈主力的自己必然是最關鍵的哪一方;所以他一直很困惑也很惱怒,為什麽堅守在血骸谷的洛倫都靈還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補給線斷絕,後方消息全無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為統帥,難道不應該主動努力的嘗試和後方聯絡嗎?!
若是發現出現意外,難道不應該留下一小股部隊抵禦敵人奇兵的突襲糾纏,主力盡快回援,先協助自己打贏斷界山要塞防禦戰才對嗎?!
這個目中無人的巫師,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可不論德雷西斯怎樣憤恨不平,面對亞速爾精靈方面近乎不顧一切的嚴防死守,騎兵根本無法突破敵人的陣線,也就不可能主動和洛倫都靈達成聯絡。
於是乎…他唯一能夠期待的,就只有東薩克蘭的布蘭登和留守在拜恩邊境的援軍。
“呼”
伴隨著弩炮和投石機“吱嘎作響”的合奏聲,猶如颶風般成片的“火焰鐵幕”發出撕扯空氣的尖嘯,砸在了亞速爾精靈大軍的頭頂。
“放箭,放箭!!!!”
幾乎同時,要塞下領軍掠陣的彎刀女大公對著身側的驃騎兵們怒吼;這些驍勇善戰的馬背民們一邊操持著靈活的駿馬在雪浪間快速轉進,一波一波的從敵人的長槍方陣正面與側翼掠過;一邊張弓搭箭,看也不看也射了過去。
密集的方陣中不斷的有精靈戰士倒下,但很快身後便有袍澤踏著他們的屍骨頂替了位置,繼續向前推進。
幾乎同時,許多背著滿囊箭矢的精靈武士們在推進的陣線中央快速穿梭,而後在原地站穩,在兩側袍澤的保護下向著驃騎兵們快速射擊。
一輪交鋒,雙方都在戰場上留下了成片的屍骨;倒在泥濘與積雪中的戰士們根本來不及搶救,就被急於迎戰的袍澤,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坐騎活活踏成肉泥,再也不可能爬起來。
面對還在大步逼近的長槍方陣,薩莉卡毫無正面交鋒的打算,率領著驃騎兵們不斷快速迂回,一邊撤退一邊身後的方陣快速射擊。
血的教訓,永遠是一次就夠這個世界上能夠正面硬衝整齊劃一的重步兵方陣的,只有拜恩那幫傻缺騎士的決死衝鋒!
更何況自己背靠要塞,只要撤入要塞防禦范圍,亞速爾精靈根本不敢過分靠近。
“薩克蘭人,前進!!!!”
就在驃騎兵們“迂回轉進”的同時,六個旗團三千人的軍團士兵已經在要塞外的壕溝前組成了狹長的步兵陣列,趁著亞速爾精靈的軍陣還在被騎兵壓製的時候開始推進。
這些身披重裝鏈甲,手握戰戟和箏型盾牌的重裝步兵們組成密集的橫列隊,將盾牌護在身前,前排將平舉戰戟,後排則將戟杆靠在袍澤的肩甲上因為兵力劣勢為了保持陣線的寬度,他們不得已組成了十分單薄的五排陣列。
但當他們開始前進的時候,如此單薄的隊列也因為上下一致的動作,還有整齊劃一的踏步聲而聲勢奪人,仿佛是會移動的“城牆”。
“轟!轟!轟!轟!轟……”
雪白的戰場上,這些渾身漆黑的戰士們在城門前畫上了一條筆直的“黑線”,在騎兵們撤退的同時,擋在了亞速爾精靈中軍進攻的方向上。
“盾牆!!!!”
軍官怒吼聲響起的同時,遮天蔽日的箭雨已經如烏雲般降落在他們的頭頂;瞬間,層層疊疊堆砌的盾牌上已經插滿了戰利品,讓蹲下的軍團士兵們看上去宛如一隻隻“活刺蝟”。
砰!
長槍的槍尖與盾牌劇烈的碰撞在一起,很快那清脆的聲響就變成了沉悶的狂風暴雨和“黑色城牆”們相比,亞速爾精靈軍陣的密度可是他們的數倍還多。
緊緊靠著面前的盾牌,軍團士兵們幾乎將全身的力量用在右臂上,才狠狠的將手中的戰戟向下劈落,勉強將差點兒將自己捅個對穿的長槍斬斷,但也讓另一柄長槍貫穿了小腿。
劇痛讓前排的軍團士兵一個踉蹌險些跪倒,靠著後排袍澤的身體才總算半跪著站穩,而後將戰戟探不斷探出,死死的躲在盾牌後再也不敢冒頭了。
面對不斷揮舞的戰戟和厚實的盾牆,精靈戰士們既不敢散開陣線變成驃騎兵們的獵物,也無法繞道兩翼包抄;隻得保持著陣型,用長槍不斷的向盾牆戳刺,試圖正面破陣。
陣線的密度、厚度乃至武器的長度,軍團士兵們幾乎是全方位的劣勢,這種龜縮在盾牆之下拚耐久和忍受程度的戰術極其考驗戰士們的毅力;被捅死射死砍死的可能性不大,但被砸死疼死,流血致死活活累死的概率倒是很高。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以守為攻是必須的;並且埃博登之戰也證明混戰和單打獨鬥是亞速爾精靈最擅長的;陷入那樣的局面,一邊倒的屠殺將不可避免。
但並不等於雙方會就這麽認命拚耐力…幾乎在中軍與守軍步兵交鋒的同時,亞速爾精靈的兩翼也開始向內線靠攏,擺出了準備合圍的陣勢;
不甘示弱的薩莉卡約拿開始率領迂回的驃騎兵向兩翼機動,迫使敵人的步兵原地防禦,或者放緩進攻的步伐,讓精靈們無法威脅到步兵線列脆弱的側翼和後背。
“將所有弩炮和投石機向要塞東西方向移動,著重轟擊亞速爾精靈的兩翼!”
城牆上,比彎刀女大公更能夠看清戰局的德雷西斯,不斷向身後的傳令兵們下令:“讓輜重兵加快速度,將更多的火油和引火劑送上來,動作要快!”
“司令官…剛剛那一批就是今天全部的量了!”
傳令兵的表情特別為難:“再這麽揮霍下去,原本能堅持十天的儲備恐怕就只能……”
“你看不見戰場嗎,瞎了嗎?!”
咬牙切齒的德雷西斯一把拽起了傳令兵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像破布袋似的拽到牆垛旁:“給我看清楚了,敵人總兵力是我們的三倍還多!”
“一旦兩翼敵人可肆無忌憚發動總攻,則出城作戰的軍隊必定全軍覆沒,要塞則不可避免陷入一味死守的困境,再無任何主動權可言!”
“所以我們必須保證支援,用火勢遏製敵人的攻勢,將戰場控制在要塞能夠支援范圍內,並且使得對方只能從一個方向不間斷進攻,明白了嗎?!”
“可……”
“滾!”
德雷西斯直接把傳令兵踹下了城牆。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消耗嚴重可如果必須死守,面對四倍敵軍,一時半會又不得到援軍的斷界山要塞能守多久…是真的不好說。
德雷西斯相信帝國士兵們的勇氣,相信斷界山要塞的堅固,相信自己可以打敗敵人但當這一切責任,當帝國生死存亡的關鍵都在自己一念之間的時候,原本盲目的相信也變成了懷疑。
“拋石機準備引火劑,向防禦圈最外層進行定點發射;弩炮架設鐵弩箭,瞄準敵軍陣列發射!發射!發射!”
轟!!!!
呼嘯的巨響聲中,接連成片,成面的熊熊烈火在混亂的戰場升起,猛烈的火勢擋住了亞速爾精靈兩翼繼續推進的兵鋒,不得不向後撤退;而剛剛還在與他們交鋒的驃騎兵們也吹著長哨,迂回轉進。
只有火焰,對雙方而言都是絕對公平的。
“讓兩翼的武士們出陣,緊隨敵人騎兵之後發動猛攻!”
站在中軍旗幟之下的精靈武士果斷下令道:“散開陣列,全線衝鋒若是敵人有任何撤退的跡象,就向著要塞大門猛攻,不要放過任何機會!”
這一次護衛沒再有任何猶豫,反倒是亞莉珊德拉在看到對方快速離開後,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大人,若是這樣的話我軍的傷亡勢必會……”
“再大的傷亡也不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戰機稍縱即逝;敵軍的火油和弩箭不可能是無限的,用完是遲早的事情,但不等於我們要等到那時候。”
精靈武士冷冷的打斷道雖然能夠理解,但他對這位督庭首席副官上一次突擊隊的失利,還是很不滿的:
“與其考慮傷亡這種小事,閣下不妨先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榮譽上面身為被俘之徒,還去考慮其余武士的生死豈不是太可笑了?”
看著對方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精靈女武士立刻漲紅了臉,猛地單膝跪倒在雪地裡:“若閣下應允,我現在就可以去……”
“不用…你的這份戰力應該放在更關鍵的時刻,而不是現在。”毫無諷刺之意的打斷了她,精靈武士回首重新看向戰場:
“敵人真正的精銳…那些誓言騎士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出動;若是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是被那位怕死的皇帝當成了身邊的護衛。”
“因此我們也必須留有對付這些聖十字走狗的底牌,不能讓如您這般的四庭武士白白浪費在戰場上。”
兩人交談的時間內,亞速爾精靈軍陣的兩翼已經開始出現變化原本始終在長槍方陣後壓陣的精靈武士們,紛紛從腰間拔出長刀,毫無顧忌的衝過陣線,衝過烈焰,向著還在撤退的驃騎兵撲去。
“這幫兔爺…瘋了吧?!”
當零零散散的精靈武士們橫舉長刀,猶如“決鬥”般自側後方向驃騎兵們殺來的時候,幾乎都愣住的薩莉卡約拿花了一秒鍾才清醒過來,下令反擊。
但這其實根本沒必要,因為她麾下的馬背民們最擅長的,其實也是“各自為戰”揮舞著馬刀短矛,呼喝著便向精靈武士們撲了上去。
鐺!
伴隨著利刃碰撞的音符,散陣交戰的雙反完成了第一回合的交鋒。
有的驃騎兵被連人帶馬斬落,有的則是精靈武士剛剛招架樂飛來的箭矢,就被騎兵一槍穿喉;有的精靈武士靠著精妙的步伐和刀法躲過了騎兵衝擊,卻沒躲過身後飛來的一箭;
有的波伊勇士們剛剛張開弓弦,就被對面的精靈武士縱身躍到馬背上,接連幾人都沒了腦袋。
在這片血腥的混亂中,縱然亞速爾精靈的衝鋒被遏製,但驃騎兵們也被完全牽製住,一時半會無法撤退;而被壓縮的戰場空間也讓他們沒了靈活機動的余地,必須和敵人正面廝殺。
幾乎同時,城牆上的德雷西斯和城牆下的薩莉卡約拿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要是真的讓這數千精靈武士衝垮陣列, 那麽兵力匱乏的斷界山要塞就真的只能據城死守,再沒有別的活路了。
幾次嘗試都未能成功鑿穿驃騎兵陣列後,敵人似乎也意識到這樣下去只能徒增傷亡,根本無法擴大局面,於是便吹響號角,讓衝鋒的精靈武士盡量撤回了陣列。
反倒是許多驃騎兵看見精靈們開始撤退,結果不顧勸阻獨自衝鋒,結果正面撞上了兩翼的長槍方陣上,傷亡慘重,讓薩莉卡氣得直接罵出聲。
而真正關乎戰局的中軍戰場上,帝國的盾牆和精靈的長槍方陣在廝殺了將近半天后,“疲憊”之下的雙方都默默向後緩緩撤退,在中間留下了一道鋪滿彼此屍骨的“血線”,宣告今日的戰鬥正式結束。
斷界山要塞的突圍計劃,再一次宣告失敗。
“這該死的援軍到底什麽時候來?!”
薩莉卡與德雷西斯心底“異口同聲”的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