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激烈的撞擊聲在古堡一片混亂的戰場中回蕩,灰瞳少年從容不迫的將“看不見”的箭矢擊落,右手的短劍在空中劃過一道銀芒。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緊咬牙關的亞莉珊德拉勉強招架,身影略帶驚惶的閃至三步之外。
與她相比,路斯恩顯得十分從容不迫——短短不到兩分鍾的交鋒,他已經逐漸摸清楚了這個女精靈的“套路”。
刀法雖然精湛,但反應卻完全跟不上節奏;而且她明顯不擅長同時應付兩個以上的敵人,所以某種意義上,自己的雙手劍術正好克制她。
唯一難纏的就只有她那看不見,甚至連影子都沒有的“遊擊箭”,只能全憑身體本能躲閃和招架;但只要多試幾次,就能從她的視線和手勢大致判斷出箭矢的軌跡了。
但對於普通的獵魔人來說,這個女精靈還是很危險的;哪怕是為了減小傷亡,路斯恩也必須想辦法盡量纏住她,然後尋找機會完成擊殺。
當然,這並不是說對手很弱;恰恰相反,路斯恩絲毫不敢小覷這個女精靈,那種長的像戰弓似的雙刃亞速爾長刀,對他來說同樣很詭異。
不僅如此,因人數優勢的緣故,兩邊還不斷的有精靈武士衝上來為她打掩護,一旦陷入分心二用的局面,她那看不見的“遊擊箭”就會變得異常刁鑽難纏;人數劣勢的獵魔人一方,也很難抽調出人手協助自己。
在找到好辦法之前,就先想辦法和她遊鬥,然後盡可能多解決幾個“援兵”,為其他獵魔人減少壓力好了。
反正等到那一千軍團士兵完成合圍,他們就輸定了。
正當灰瞳少年打定主意的刹那,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
滑步閃避的路斯恩踉蹌著險些跌倒,對面的精靈女武士身形一晃,不幸錯過了這個偷襲的好機會。
但受影響的不只是他們…古堡內所有的人類和精靈們都“默契”的回首望去,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四散的煙塵中,大半的城牆只剩半壁殘垣,城牆上方的兩處塔樓坍塌只剩廢墟,牆垛處幾近化為齏粉。
城樓正上方的所有護牆,塔樓,工事…全部都被抹平,只剩一個光禿禿的城樓頂。
土石崩落的同時,燃燒的金紅色火舌還在不停的聳動著,猶如旋渦般一次又一次在城牆上方升起。
烈焰之中,隱約能看到兩個身影還在不停的來回交錯;其中一個手中揮舞著一人高的大劍,十分的顯眼。
在軍團士兵們的簇擁下,剛剛還能保持冷靜,不斷發號施令的軍團指揮官,此刻的表情和周圍的士兵無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在烈焰中單手揮舞著雙手大劍,與精靈戰鬥的身影。
那…那真的……
真、真的是人類能辦到的事情嗎?!
洛倫·都靈,不,不只是他,還有黑公爵羅蘭…還有歷代的拜恩公爵們;
他們到底是人…還是怪物?!
愣住的灰瞳少年,花了五秒鍾的時間清醒過來,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向城牆的方向衝過去。
“鐺!”
火花綻放,揮舞著雙刃長刀的亞莉珊德拉攔在了他面前;眼神凌厲的路斯恩右手短劍橫劈,在女精靈小腹留下傷口的同時,雙手的利刃也都被她硬生生卡住。
“蒼穹之翼的路斯恩,休想離開!”強忍著腹部傷口的疼痛,緊蹙眉頭的督庭首席副官冷汗淋漓,十分吃力的招架著灰瞳少年兩隻手的力量:
“你的對手是我!”
眉頭一挑,路斯恩右手腕下袖劍彈出;但女精靈武士顯然早就猜到了這招,閃避的同時,一邊的長刀斜劈而下,逼得路斯恩不得不後退。
灰瞳少年眼角閃過一絲錯愕,倒不是因為被擊退,而是對方會選擇貼身肉搏;這等於放棄她最大的優勢,用最不利的方式和自己戰鬥。
就為了攔住自己?
“而且,我勸你現在最好不要指望能救你的主人了。”強忍著傷勢的亞莉珊德拉艱難的開口道,眼神無比複雜:
“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但是被徹底激怒的歐根師傅…已經不再是尋常手段能阻止的存在,只能是他自己平複,否則沒有誰能讓歐根師傅停下來。”
“想要救你的主人,除非有奇跡發生,不然絕無可能。”
話音落下,灰瞳少年的表情微微一顫。
“絕無可能是嗎;”下一秒,路斯恩的嘴角就重新露出了笑容:“那我告訴你,洛倫大人最擅長的一件事……”
“就是創造不可能!”
…………………………
“轟——!”
金紅色的烈焰平底卷起,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和滾滾熱浪,向黑發巫師掃來。
狹窄的城牆上,閃避是絕對來不及了…橫起大劍的同時,洛倫左手張開擋在面前,一記“原力衝擊”看也不看就打了出去,翻騰的烈焰瞬間籠罩全身。
下一秒,火光散盡,完好無損的黑發巫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單手拖拽著大劍撲向歐根。
利用原力衝擊的氣浪反過來形成短暫的屏障保護自己,這是當年在埃博登的下水道和艾莉爾(阿斯瑞爾)戰鬥時洛倫掌握的技巧,算是僅有的“自保魔咒”之一了。
但“親身體驗”了歐根實力的洛倫,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一聲——這家夥不論是精神力還是對虛空之力的使用,簡直已經到邪神的級別了!
之前的不論是米德爾亦或者洛莉,雖然都是使用虛空之力配合本身的技巧,但沒有一個能像他這麽揮霍的;從戰鬥開始到現在用出的虛空之力接近幾十個高階魔咒的水準,卻絲毫不見疲態!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弱點;事實上,他的弱點已經被某個叫“魯特·因菲尼特”的家夥,用實際行動暴露出來了。
那就是速度。
“鐺——!”
大劍砸落的刹那,歐根倉促間揮舞的烈焰也被秘銀鍛造的“曙光”大劍隨之碾碎。
幾乎就是下一秒,猛然間抬頭的歐根發現一劍落空的洛倫並沒有後撤,而是借著慣性繼續向自己撲來,左手不止何時多出了一柄秘銀短劍。
“願虛空…與你同在!”
瞳孔驟縮的歐根,總算在最後一刻舉起長刀,勉強擋住了豎劈而下的灰藍色劍芒;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中多出了一絲“熟悉”的恐懼。
“你這個雜碎!給我去……”
話音未落,突然手腕一翻的洛倫反握劍柄,將劍芒貫入腳下城牆的磚石;隨後以身為軸,右手拖拽的“曙光”大劍已經再次向前揮來。
呲鎯!
貼著地面的大劍劍尖拽出燦爛的火花,在被烈火烤黑的磚石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跡。
下一秒,灰藍色的劍芒已經隨洛倫的身影,再一次逼近他的面門。
面對著黑發巫師近乎源源不斷,又速度奇快的攻勢,歐根終於開始驚慌起來;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被敵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滋味…究竟是什麽樣子。
不,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失去右臂的肩膀隱隱作痛,激起了歐根某些十分痛苦不願想起的回憶。
天穹宮,守夜人,魯特·因菲尼特;
那個…雜碎;
羞辱了自己,也讓整個督庭都為之蒙羞,逼迫自己不得不和禦庭的混蛋談判妥協的雜碎;
對了!還有路斯恩,那個蒼穹之翼的路斯恩;
堂堂督庭首席,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侍奉王子殿下,奪回榮耀的羞辱……
“啊啊啊啊啊——!!!!”
仰天怒吼的歐根瞠目欲裂,長刀一橫。
“轟——!”
烈焰,在他身體周圍席卷而起。
感受著周圍驟然升起的熱浪,還有精靈身上愈發強烈的虛空反應,表情淡然的黑發巫師稍稍後退,卡著邊緣躲開了烈焰的波及范圍。
但這一次明顯不僅僅是他身旁,而是連周圍的空氣都開始發生變化——滾滾熱浪,在一眨眼的時間內席卷了整個古堡;劇烈的變化,從精靈到人類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愕與恐懼。
明明是嚴冬的季節,明明他們距離城牆上至少有幾十公尺遠…但這滾滾熱浪之下,卻仿佛是站在了火山口一樣!
“很好…洛倫·都靈,你是第一個讓我憤怒到使用‘心境’的人類——通常來說,我不會對敵人揮霍如此強大的力量。”
雙目噴火的歐根緩緩回首,猙獰的表情已經變得扭曲無比:“太過強大,只會讓他們變得恐懼而懦弱,讓他們徹底絕望,讓戰鬥變得毫無樂趣可言。”
“但對你…我要讓你好好品嘗一下絕望的滋味——感受我的怒火吧,洛倫·都靈!”
轟!
烈焰從刀身噴湧而出,覆蓋了整個刀刃。
“我要打垮你,撕碎你,狠狠的折磨你——我要讓所有人都看見你慘死的模樣,聽到你臨死前的哀嚎!”
“我…歐根!要讓你後悔激怒了我!”
黑發巫師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就像並未看到他瘋狂而扭曲的表情似的。
洶湧如潮水般的烈焰,從刀刃上消散的無影無蹤;但刀身上的虛空反應不僅沒有褪減,反而愈發的強烈;冰冷的刀刃,也隨之變成了鮮豔奪目的金紅色。
奪目,而且危險至極。
“我的‘心境’不像米德爾那幫低等的賤民一樣,只能局限在某一小塊的區域之內;”歐根的嗓音變得沙啞了許多,透著陰森可怖的氣息:
“恰恰相反,只有開啟了‘心境’,‘唯心天象’才能真正為我所用,變成屬於我的力量。”
“就像這把刀,在匯聚烈焰之後甚至能融化秘銀!噴湧而出的怒火,連巨龍也無法駕馭!”
“去死吧,洛倫·都靈!”
下一秒,舉起長刀的歐根主動向黑發巫師衝過去。
城牆上熊熊燃燒的烈火,也猶如他的觸手和利爪般,從四面八方向著洛倫的身影撲來。
熱浪,席卷黑發巫師全身,但他的表情卻十分冷靜。
查卡爾、歐根…野獸的思維都是差不多類似的嗎?
一邊沉思,洛倫緩緩舉起左手;與此同時,灰藍色的六芒星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腳下。
外加剛剛所有被他用“曙光”大劍,砸過或者碰過的地方…或是簡易,或是複雜的灰藍色符文一個接一個的在城牆上閃現。
在城牆上攔截歐根並不是什麽偶然,當然也有一點點運氣成分…但既然古堡是洛倫早就設好的誘餌,又怎麽可能沒有陷阱?
轟——!!!!
烈焰炸裂的聲響,在洛倫耳畔回蕩。
盡皆消散…連一點點火苗都沒剩下,只有煙塵彌漫。
驚愕的歐根瞪大了眼睛,像是靈魂出竅般,出神的雙目無比呆滯。
他的力量…不見了。
心境、武士之道…唯心天象…冰火二重……
感覺不到…連一丁點兒的力量都感覺不到了。
烈焰消散,眼前只剩下手中的刀,還有對面正打量著自己的黑發巫師。
我的力量…被他封印、奪走了嗎?
不、不可能!
吾乃為大義而揮刀的武士,怎麽可能會被卑鄙狡詐的小人和惡徒搶走力量?
不、這個結局我不接受!不接受!
“啊啊啊啊啊——!!!!”
面頰扭曲的歐根渾身抽搐著, 用僅有的獨臂揮舞著長刀,竭盡全力撲向洛倫。
噗!
大劍一記橫劈,沒等他的刀刃碰到洛倫…就永遠都碰不到了。
冰冷的劍身撕開了堅固的甲胄,割裂了他的血肉,砸斷的他的骨頭,將腹腔內所有的髒器絞肉的四分五裂,猶如破爛的肉泥般從破口噴湧而出,噴濺了黑發巫師全身上下,滿滿都是。
下半身留在了城牆上,上半身騰空墜下,掉進了城牆外的壕溝裡——和城牆的瓦礫,士兵的屍骨,還有一堆看不清的碎渣混在了一起,迸濺的到處都是。
看著那僅剩的兩條腿,黑發巫師歎了口氣。
“傷害你就是罪孽深重,就是不可饒恕?”洛倫低聲自語著:
“抱歉,那我恐怕早就已經是罪無可赦了。”
話音落下,他將歐根殘存的屍骨也一腳踹下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