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城堡大廳,死寂的氣氛猶如實質般凝結在空氣當中,數十人像是深有默契一般,靜默到沒有一絲聲音,仿佛就連風聲都在此刻停止。
太過寂靜的大廳,以至於似乎能聽見所有人心跳的聲音。
恐懼、驚愕、掙扎、難以置信……每一個站在大廳當中的貴族們抖低垂著頭,絲毫不敢去看向坐在那張椅子上的身影,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魯文·弗利德還活著?他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每一個貴族都在心底拚命的咆哮著,回想著整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明明每一步都進行的無比完美,為什麽結果卻和他們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而現在這個最關鍵的敵人卻活得好好的,誰也不知道這位年輕氣盛的伯爵老爺,究竟會如何發泄他的憤怒。
在漫長的等待中膽戰心驚的貴族們,一個個兩股戰戰。如果不是巴裡·塞納老人還在,他們早就已經逃回自己的領地了。
站在最前面的老人,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之色,反而無比的平靜。
從知道魯文·弗利德還活著那一刻,這場賭博就已經輸了——他壓上了自己全部的賭注,但依然沒能奪走這位年輕伯爵的生命,反而讓他活了下來。
加上威爾·塞納恐怕也已經死了,失去了重要的繼承人,又在威信和財力上都遭受重創的塞納家族,暫時不得不蟄伏在弗利德家族的羽翼之下。
但即便魯文贏了,也不代表他能把自己怎麽樣。畢竟是他從難民手中救下了這位伯爵大人的小命,於情於理魯文都沒有權力懲罰他;至於擅自離開城堡返回領地,在救命之恩面前就不是什麽嚴重的過錯了。
更何況現在控制著城堡的是自己的軍隊。就算伯爵打算來硬的,他也得考慮一下後果——奮戰了一夜的衛隊騎士們,在全副武裝的軍隊面前能堅持多長時間?
上了年紀的另外一個好事,就是對成敗看淡了。一次的失敗並不能決定什麽,只要自己還活著,就能繼續領導塞納家族暗中反抗下去,讓弗利德家族在深林堡的統治永遠不能安穩。
老人緩緩抬起頭,坐在領主位置上的魯文·弗利德同樣在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僅僅對視了一眼,巴裡·塞納便謙卑的低下頭,像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
此刻年輕的伯爵臉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情,冷漠的目光就像是等待狩獵的獅子,尋找自己獵物的弱點,等待著它松懈的瞬間。
魯文從自己的椅子上起身,目光巡視著那些依然戰戰兢兢的貴族們:“諸位的及時趕到,令我們打敗了反叛的暴徒,並且取得了一場難能可貴的勝利!”
原本還緊張萬分的貴族們終於松了口氣,僵硬的臉上露出了虛假的諂笑,迎合著這位年輕的伯爵。
“但是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結束這場暴動,並且將背後的真凶繩之以法。”伯爵的話鋒一轉:“否則將會對不起那些白白犧牲的戰士們,絕對不能讓那些叛徒們,在我們還在為逝者哭泣的時候逍遙法外!”
“為此,我想讓你們見一個人,一個你們都認識的。”面無表情的魯文回首,朝身後的巫師顧問點了點頭:“把他帶來吧,讓諸位大人們都見一見。”
洛倫稍稍行禮,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走到了大廳一側的房間。一雙雙眼睛了盯著那扇門,就連巴裡·塞納也忍不住張望著。
當黑發巫師牽著的那個人從門後面走出來的時候,原本還能保持鎮定的老人,
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威爾·塞納?!
猶如活死人般的侍從一步一步走進大廳,雙瞳呆滯而且面色蠟黃,微微張開的嘴唇顫抖著無法合攏,踉踉蹌蹌的腳步,仿佛隨時都會跌倒在地。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驚慌失措的老人目光不停的在威爾和魯文兩個人的臉上來回掃視著,希望能夠找到什麽隱藏的線索。
哪怕是威爾死了,都不會令巴裡震驚成這副模樣!
“威爾·塞納,我的侍從。”咬著牙的魯文,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告訴諸位大人們,究竟是誰策劃了這場叛亂?”
神色呆滯的威爾十分遲緩的舉起右手,顫抖的食指慢慢伸直,指向了站在他面前無比震驚的老人,巴裡·塞納。
“伯爵大人,我是冤……”
“閉嘴!”憤怒的魯文咆哮著打斷了巴裡·塞納的話,幾乎能噴火的目光死死盯著老人的臉,咬牙切齒著開口道:“閉嘴!給我跪下,巴裡·塞納外!公!”
渾身顫抖的巴裡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屈膝——既然已經輸了,那麽也沒有什麽尊嚴可言,哪怕要忍受屈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還有你們,諸位深林堡的大人們,該不會覺得自己很乾淨,我也不會把你們怎麽樣吧?”
魯文的話還沒說完,躲在後面的貴族們就已癱倒了一地。
“我想了很長時間,究竟該懲治背叛我的人。”年輕的伯爵露出了令貴族們毛骨悚然的笑容:“而我的巫師顧問告訴我,尊敬的巴裡·塞納大人提出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建議。”
老人呆住了。
“一定要嚴厲的懲處,剝奪他們的頭銜和土地,讓這些叛徒得到應有的下場……我對他的意見非常的讚同,這確實是一個很合適的辦法!”
“等等,等等伯爵大人!”跪在地上的巴裡·塞納趕緊喊道,緊張的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我們都是被冤枉的,和這起叛亂沒有半點關系!”
“全都是他,是威爾·塞納,他對您懷恨在心!是您搶走了他繼承伯爵頭銜的機會,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至於不論他說了什麽,肯定都是這個卑鄙小人為樂活下去而說的謊言,一切都和塞納家族沒什麽關系!”
“沒錯, 我們都是您忠心耿耿的臣子,怎麽可能會背叛您呢?!”
“都是他,是他蠱惑了那些暴徒們的叛亂!”
“您一定要相信我們,這些和我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口不擇言的貴族們也趕緊為自己辯解,把所有的罪責推到了威爾·塞納的身上,拚命的為自己洗脫。
唯一可惜的,是魯文·弗利德根本就不信。
“我會按照巴裡·塞納大人的建議,來懲處各位的罪責。”魯文的表情說不出的痛快:“讓各位得到自己應有的下場!”
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什麽的巴裡·塞納,緩緩的站直了身體,臉上也再沒有剛剛驚恐的表情。
“現在就這麽說,未免太早了些吧,魯文·弗利德大人。”
“您似乎忘了,深林堡的防禦就在我們的手裡。只要大廳裡出現一丁點兒動靜,外面的士兵們就會衝進來。”老人平靜的和伯爵對視著:“到時候,您的衛隊騎士們能堅持多長時間呢?”
“不如大家都保持鎮定和理智,而我們也願意向您投降並且付出一些代價,這樣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您說呢?”
“不錯的提議,但我想要的不是讓您付出一些代價。”魯文冷笑一聲:“我想要的是成為深林堡真正的伯爵,所以我不會和任何叛徒妥協!”
站在伯爵身後的洛倫輕輕揮動了一下魔杖,打開了緊閉的大門。披著深色大氅的亞倫爵士,在一雙雙絕望的目光中,帶著幾十名洛泰爾公國騎士們直接衝進了大廳。
“伯爵大人,請恕我們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