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倫·都靈閣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眯著眼的恩斯特瞳孔中殺機已現,遲緩的語氣幾乎咬住了每一個字眼兒,猶如藏在鞘中的劍:
“再重複一遍,我就殺了你。”
洛倫毫不猶豫開口道:“告訴康諾德殿下,如果不赦免他,我就……”
“鐺——!”
昏暗的火光下閃過一道銀芒,站在後面的老獄卒剛剛長大了嘴,冰冷刺骨的長劍已經頂在了黑巫師的喉頭,淡淡的涼意滲入衣領。
刃尖已經刺破了他脖頸的肌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告訴康諾德殿下,如果不赦免他,我就不從這裡離開。”洛倫神色平靜,面頰上看不到半點恐懼的顫栗。
漫長的沉默……
中年騎士沒有開口,也沒有收回手中穿過鐵柵欄,頂在洛倫喉頭的劍鋒,站在他身後的老獄卒死死攥著那盞燈,像是提著一柄劍,隨時準備衝上來。
“你不敢殺我。”
黑巫師的眼角閃過一絲不屑,故意學著恩斯特的語氣說道:“而且…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如果我說錯了…劍在你手上,你盡管可以試試。”
地牢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能攔住恩斯特的人只有老獄卒,但在洛倫·都靈被一劍穿喉之前老獄卒絕對來不及攔下他,而這個都靈家的後代似乎還十分的確信恩斯特不敢動他。
他哪來的勇氣?!
該死,該死,該死……牆後的年輕人腦袋越來越混亂,自己必須做點兒什麽,不論是緩和氣氛也好還是打破這份死寂,自己必須做些什麽讓恩斯特把劍收起來!
這不是為了救隔壁那個混蛋,而是因為他是自己眼下僅有的,唯一可以攥在手心裡的救命稻草,是自己最後活下去的希望。
等到前往艾勒芒的使者回來,再沒有後顧之憂的康諾德殿下肯定都不會想第二次,直接把自己絞死的!
“如果你以為都靈家族後裔的身份,就能讓你在斷界山要塞橫行無忌的話,那你就真的猜錯了。”
恩斯特冷漠的開口道,握劍的右手甚至沒有絲毫的顫抖:“對‘黑公爵’羅蘭·都靈的敬重,也僅僅是一分‘敬重’而已,現在的斷界山早已不是百年前了——即便在當年,黑公爵也沒有讓都靈家族在這裡得到分毫的特權。”
“不要讓你的傲慢玷汙了你的姓氏,洛倫·都靈閣下。”
面對中年騎士的警告,黑巫師的臉上甚至看不出絲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凝視著他,沉默中無形的透露出幾分蔑視。
這一次恩斯特的臉真的青了。
牆後的年輕人繃緊了心弦,攥著酒壺的右手甚至不停的冒冷汗——時機只有一瞬間,如果不能在恩斯特刺出長劍的同時砸中他的腦袋,自己就真的死定了。
年輕人真不願意這麽乾,因為下場肯定是讓康諾德殿下有了更多整死自己的理由,在斷界山要塞和軍團內的前途也徹底完蛋了;但如果有那麽一絲,一丁點兒能活命的可能……
他都不準備放棄!
“看在布蘭登殿下和‘黑公爵’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火光的背影下,恩斯特的表情完全隱藏在了陰影中:
“洛倫·都靈……你究竟是離開,還是下地獄?”
答應他,快離開這裡!年輕人心底拚命的喊道——該死的,看在聖十字的份上,麻煩就先忘了我好嗎?!你活著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是因為替我說情死在這兒,那我豈不是也死定了?!
那一瞬間,洛倫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輕輕開口道:
“告訴康諾德殿下,如果不赦免他,我也不會從這裡離開。”
令人窒息的死寂,漫長到猶如時間的盡頭……
年輕人輕輕放下了手中的酒壺,灰敗絕望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開始慢慢回想自己曾經還算一切順利的人生,其實有那麽多開心的事情居然自己都沒有現,甚至還幻想過按部就班的晉升,有朝一日能成為某個軍團的軍團長……
他現在隻確信兩件事——先,這個叫洛倫·都靈的家夥死定了。
其次,自己也死定了。
恩斯特盯著黑巫師的臉,沒有收回手中的劍,但也沒有刺進他的喉嚨。
“為什麽不讓康諾德·德薩利昂皇儲殿下來決定這件事呢。”洛倫輕輕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他究竟為了什麽才讓布蘭登殿下來到斷界山,而現在我有一個非常關鍵的情報!”
沉默的中年騎士手腕輕揚,冰冷的劍鋒拍在了黑巫師的下巴上:
“…你會為此後悔的。”
……………………………………………………
恩斯特並沒有騙他。
十分鍾後,洛倫和那個牆後面的年輕人一起被粗暴的軍團士兵扔進了一處比地牢更像是審訊室的地方,冰冷的鐵鏈將兩個人牢牢的鎖在漏風的磚石牆壁上。
直至此時,洛倫才真正看清這個“維爾茨家族的私生子”究竟長什麽模樣。
墨藍色的及鬢短,銀灰色的眼珠,白皙的膚色,外加……過於稚嫩的面龐和瘦小的身材。
對方那才堪堪到自己下巴的身高,讓洛倫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斷——這家夥頂多十二歲!
“你那是什麽眼神?”
隱隱察覺到面前這個黑巫師“詭異”的表情,維爾茨家族的私生子,帝國最年輕的旗團長路斯恩不太高興的挑了挑眉毛:
“看到我長什麽樣至於這麽驚訝嗎?”
“不得不承認,多少是有那麽點兒震驚。”並不否認的黑巫師聳了聳肩膀:“順便還很好奇…你是怎麽成為旗團長的?”
“你以為呢?就因為我歲數小,所以肯定是家族托關系走了軍團的後門?還是說你覺得康諾·德薩利昂是個‘喜歡玩後面的’,就讓他走了我的‘後門’?”
路斯恩俊俏的臉上露出了一副近乎不可理喻的表情,還翻了個無與倫比白眼兒。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副表情出現在一個少年的臉上,實在是過於鬼畜了。
“……”
“這裡是斷界山要塞,帝國最精銳的軍團駐扎地——在這裡,一切看實力看水平;只要你能讓三百個新兵和老兵死心塌地聽你的,只要你能把敢挑戰你的蠢貨放倒一萬遍,誰管你究竟是誰又多大了!”
“就算你是個女的,他們也能把你當男的看!呃…先問一句,你不是個‘喜歡玩後面’的吧?我倒是不介意和你交個朋友,但……你都懂的!”
很好…推翻第二個結論,這家夥也不是個“過於早熟的年輕人”,而是單純的性格惡劣。
沉默了半天的洛倫微微露出一絲笑容:
“……了不起,了不起。”
“我知道自己很了不起…該死的,這是現在的重點嗎?!”
剛剛揚起頭小驕傲的路斯恩,立刻激動的咆哮道——雖然他咆哮的模樣簡直比小個子巫師還沒有殺傷力:
“告訴我,你怎麽知道恩斯特副司令不敢殺了你?!”
愣了一下子,黑巫師輕笑一聲: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路斯恩的表情充分詮釋了什麽叫難以置信:“那你居然還敢當面頂撞他,不要命了嗎?!”
“等等…這麽說其實不太對,應該是‘我有五成的把握’恩斯特不會殺了我。”洛倫微笑著聳聳肩:“另外,我也很確信自己至少能躲過第一劍。”
“那如果他殺了你呢?!”
“這是一場賭博,有贏自然會有輸;碰巧這次贏的人是我,僅此而已。”洛倫理所當然似的開口道:“不過就算他選擇殺死我,那也不代表他贏了——我依然還有後備手段,雖然會有…很不好的結果。”
少年旗團長眼神震驚的盯著黑巫師,乾裂的嘴唇顫抖了半天才緩緩開口:
“所以…你為了救我出去,不惜賭命?”
“又不是沒有代價的。”洛倫淡然的勾起嘴角:“你還得為我找到前往尼德霍格的道路,否則我們兩個還是死定了。”
路斯恩的喉嚨抽動了一下,緩緩的,卻非常決然的抬起頭,銀灰色的眸子無比鄭重的注視著洛倫·都靈:
“無論最後如何, 我欠你一條命,洛倫·都靈閣下。”
“呃…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麽說。”
“啥?”
“我剛剛提了個備選方案,還記得嗎?”
“記得,怎麽了?”
“呃,沒什麽——把責任全推到你身上,告訴恩斯特我是被要挾之類的,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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