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等到身體恢復,洛倫就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
說是行李,其實出去身上之物,根本沒什麽東西可帶的。老騎士萊昂納多留給他的,也只有一匹馬和一柄劍而已。
長劍被洛倫修好了,至於那匹老馬——它的歲數實在太大了,早就該在某個馬廄“養老”的它硬是多陪伴和老騎士和洛倫三年多的時光,終於壽終正寢,被洛倫埋在了學院的一個角落裡。
雖然是這裡的主人是巫師,但作為戰馬能夠在一座城堡裡安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之所以趕著收拾東西,完全是因為想要盡快離開而已。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自己肯定已經被那位法內西斯教士給盯上了,繼續待下去也只會給學院增添更多的麻煩。
而洛倫厭惡麻煩,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高風險,不確定的突發事件——在有了一個“少年”陪伴此生之後自己已經夠麻煩了,所以還是盡量平穩一點兒比較好。
“哎呀,看來阿斯瑞爾又被討厭了。”
熟悉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委屈的腔調,洛倫毫不意外的抬起頭,少年可愛的笑容映入他的視線:“似乎抱怨人家,已經變成洛倫的習慣呢。”
“雖然覺得自己下一句話馬上也要變成習慣了,但我還是要問。”帶著些許諷刺的洛倫開口道:“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很簡單,作為吸血鬼——哪怕只是幼年的吸血鬼,我也擁有擬態的能力,可以變成某種動物。”少年微笑著,一副“你果然不知道”的表情:“通常人們會以為吸血鬼就只能變成蝙蝠,這其實是一個嚴重的誤解。”
“這麽說,你也能變成一匹馬什麽的?”洛倫懶洋洋的打趣道:“那倒是方便了,我正好缺一匹,當代步工具。”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喜歡變成一隻鳥。”背著雙手的少年歪了歪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迷人笑容:
“赫爾墨斯之鳥乃吾之名,噬己翼以馭吾心。”
聽到這句話的洛倫眼角閃過一抹殺意,臉上卻依然保持著笑容:“你偷看了我的記憶?你好像從來沒告訴我這個。”
“應該說,在我和你的精神殿堂相連之後,我們的一部分記憶就已經相互交錯了。”少年眨了眨眼睛:“這不能怪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好吧,那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親愛的洛倫,不要太心急。”阿斯瑞爾嘴角上揚:“考慮到我們還有幾十年的相處時光,我還得保持一點神秘感,讓這份友誼天長地久~。”
有那麽一瞬間,洛倫非常希望拚著變傻子的風險,讓這個家夥“天長地久”了。
“與其繼續聊下去,不打算看看你的朋友們為你準備的送別禮物嗎?”少年打趣的指了指旁邊放著的東西:“其實我也很好奇來著。”
洛倫歎了口氣,有些若有所思的打開了那兩個精致的盒子,顯然除了艾薩克和小個子巫師,自己也不可能有第三個朋友。
某位天才送給自己的是一整套他整理出來的筆記,或者說某種宗教宣傳手冊——全文講述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巫師,在他尚且短暫的研究生涯中發現的論點和觀點,對虛空的分析和認知,以及這些發現對全體巫師乃至整個世界的重要意義。
雖然整本手冊充滿了濃濃的自戀情節,但多少還有些啟發,可以讓他今後少走些彎路。
而艾茵·蘭德的禮物則要直接得多——常見煉金藥劑的合成方式,
以及整整一盒的材料和各自的采集方法,實用到不能更實用。 “他們真的很在乎你呢,明明只是一個相處不到半年的‘朋友’而已。”少年血紅的眸子閃過一抹戲謔:“真是很有意思啊,那麽容易就會相信別人,被人耍的團團轉。”
“知道嗎,他們原本甚至還打算救你呢。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覺得……”
“閉嘴!”
背對著少年的洛倫聲音很輕,但阿斯瑞爾已經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意了,非常識趣的選擇了轉身離開。
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明明就連加入學院也只是利益交換而已,自己根本沒必要為這些人負責,一切不過是逢場作戲。
永遠都應該保持清醒和理智,感情用事的結果就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自己曾經信任過老騎士,而結果慘痛到無法忍受;而這一次……哪怕只是看著這些禮物,洛倫仿佛都注視到了這個世界帶給自己的,濃濃的惡意。
同樣的錯誤,自己不會犯第二次。
選擇離開並不是單純為了保護學院,而是考慮到眼下的情況,繼續待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自己的道路是施法者,和煉金學和神秘學這些專注研究的學科不同,更看重實用性。
閉門造車,不考慮實際情況是不可能創造出實用的咒語的。
更何況,就算是自己不離開,阿斯瑞爾也會逼著讓自己走。對於這個“幼年吸血鬼”而言,身處一位曾經擊敗過吸血鬼的巫師監控下實在是太危險了。
將所有的東西全部收拾完,一聲不吭的洛倫重新披上了嶄新的黑色鬥篷,右手則多了一根魔杖。
這是從死去的卡蘭手裡“撿漏”來的,道爾頓·坎德把這件戰利品留給了他——畢竟對於外人而言,還是這種魔杖更符合巫師的形象。
洛倫還是挺喜歡這根魔杖的,雖然有些偏長不太方便,但底端的槍頭將魔杖當成長矛來揮舞,也算是一件非常趁手的武器了。
至少當道爾頓推開房門走進來,看到披上鬥篷和兜帽,手中握著魔杖的洛倫,那站在陰影中瘦削的身影,眼前分外和諧的畫面讓他失神了一秒鍾。
這個剛剛來到學院時的流浪騎士,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巫師了。
“您找我有事?”
突然露出笑容的洛倫, 一下子破壞了道爾頓眼中畫面的美感,神色重新恢復了原有的冰冷:“跟我來。”
黑袍巫師的話還是精悍簡短,如刀鋒一般的有力。根本不在乎身後的洛倫是不是能跟上他的腳步,飛舞的長袍下擺已經飄到了樓梯外。
聳了聳肩膀的洛倫也只能趕緊跟上自己的導師,外加一大包有的沒的——顯而易見,道爾頓可不會幫他搬行李。
剛剛離開北塔樓,跟在道爾頓身後的洛倫,就察覺到城堡裡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所有的學徒們都換上了新的巫師袍,原本整日關閉的城堡大門和主堡大廳的門也被打開了,城牆的塔樓上也飄揚著紅色和藍色的燕尾旗。
這是要給自己弄一個歡送典禮嗎?洛倫忍不住遐想著,不過就算他真的變成傻子了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事實並不能阻止人胡思亂想一下。
快走到主堡的黑袍巫師停下了腳步,回首盯著這個本不想承認的學徒:“我勸你先做好心理準備,以免到時候有所失態。”
“那個,請問搞成這樣到底是要……”
“盡管放心,並不是為你準備的。”道爾頓·坎德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所以不用自作多情,學徒。”
所以說這是為了歡迎某位大人物嗎?能夠讓維姆帕爾學院這麽大張旗鼓的,顯然不可能是某些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家夥。
“是公爵大人嗎,還是說法比昂主教?”洛倫眨了眨眼睛問道。
“猜對了一半。”道爾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現在,給我到裡面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