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在塞廖爾癲狂的笑聲中,雙瞳灌血的艾克哈特跪倒在地,一隻顫抖的手臂支撐著身體不至倒下,奄奄一息。
“狂徒,感覺如何啊。”
“大言不慚的要教授我這個世界的‘常識’…現在連頭都抬不起來的你,要怎麽教授我呢?”
冷笑的塞廖爾面若猙獰,眼神中帶著幾分快意如果誓言騎士站在這裡一定會搞到很熟悉,因為那是法內西斯經常會不由自主露出來的表情。
“靠著聖十字與聖杯的力量,憑借那不值一提的小聰明鑽營,妄圖掌握根本不屬於你的力量,終究要付出代價的。”
“恐懼,絕望…就是你所要付的代價。”
“我會讓你感受恐懼的,讓你付出代價,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讓你承認你的失敗。”
“我要你親口道出,你…艾克哈特德薩利昂,帝國的第十二世代皇帝,敗於黑十字塞廖爾之手……”
“你的諸多謀劃,努力,付出,犧牲…毫無意義!”
“你的存在,抵抗…毫無意義!”
“親口承認這一切,我賜予你絕望的毀滅,否則…就在永不停止的輪回中,一次次的親身感受這份無法反抗的恐懼!”
眯著猙獰的眼睛,塞廖爾不容置疑的口吻中,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他已經贏了,意識受到重創的艾克哈特連誓言騎士都不如,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力。
而勝利者,自然有資格勒索他想得到的一切。
低垂著頭的艾克哈特面無血色,視線逐漸黯淡意識受到重創的他不要說反抗,即便是維系自身的存在都已經竭盡所能,哪怕是想要卑躬屈膝的乞求饒恕,也已經是辦不到的事情。
像是心如死灰,艾克哈特一聲不吭,靜靜等死。
冷笑的塞廖爾緩緩抬起雙手,黑霧從破舊的長袍下湧出,像是落入蛛網的飛蛾般,一點一點的將艾克哈特包裹。
沉默的艾克哈特一動不動,沒有掙扎。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像對誓言騎士時那樣,遊走的黑霧像毒蛇般撕咬著殘破的,一點一點的刺穿艾克哈特的軀殼,卻始終避開傷害他的意識。
塞廖爾所要的不僅僅是摧殘,他還要盡情享受這個過程對於黑十字本身而言這點根本無所謂,但對曾經的法內西斯來說,卻比美酒佳肴更甚。
即便曾經被徹底放逐,吞噬,但並不意味著法內西斯的意識已經徹底被摧毀了;恰恰相反,一定程度上塞廖爾甚至需要依靠法內西斯的意識和存在,來更快的侵蝕和掌控這個世界。
“嗯?!”
就在要給艾克哈特致命一擊的刹那,塞廖爾才意識到不對。
他想用旋渦中虛空之力凝結的雷電,將艾克哈特的空殼完全擊碎,但這一次…虛空之力轉換成雷電的速度比剛才快了兩倍不止,也就是說……
“強大的虛空之力可以碾壓弱小的,換句話說只要壓上比所操縱的力量更多的虛空之力,就可以將對方的力量奪過來…黑十字塞廖爾,感謝您教授我的這個常識。”艾克哈特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
“我的謝禮…請您毫無保留的收下吧。”
“轟!!!!”
…………………………………………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沉悶的雷鳴聲中,回蕩著艾薩克歇斯底裡的慘叫。
不等邪神軀殼的觸手砸落,喘著粗氣的路斯恩一把攥住艾薩克的衣領背在身後,原地躍起的同時右手短刃間,噴出一道灰藍色的光芒。
“願虛空…與你同在!”
怒吼著,襲來的觸手已經在艾薩克的慘叫聲中一分為二。
“轟!!!!”
被斬斷觸手的邪神軀殼暴躁的敲打著岩壁,發瘋似的從滿是膿漿的癡肥身軀中爆出無數細小的觸手,箭雨般向二人襲來。
不顧一切的勢頭和一貫只知道吞噬活物的邪神軀殼完全不同,仿佛只是為了將他們阻攔或者殺死在這裡。
而那巨大的身軀同樣完全擋住了繼續前進的出口,身後的退路也已經被路斯恩親手堵死,幾乎沒多少閃轉騰挪的余地。
沒有退路,就斷絕退路;沒有出路,那就殺出一條出路!
背著慘叫不止的艾薩克,下定決心的路斯恩開始不再顧及其他,筆直的向前發起衝鋒;即便被驟如雨下的觸手撕開皮肉,也是不管不顧,反正邪神印記會幫自己恢復的。
他知道這東西的最終目的是摧毀自己的意識,在侵蝕的同時徹底佔據自己的;所以無論自己受多重的傷勢,寄生蟲一樣的邪神印記都會不惜代價的幫他恢復原狀。
硬要說什麽缺點就是自從擁有這個邪神印記之後,他的個子也不長了,讓路斯恩特別遺憾。
砰!砰!砰!砰!
轉瞬間,背著艾薩克的路斯恩不斷突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邪神軀殼迫近;漫天的觸手已經不再是瘋狂,而是根本不管不顧的或遠或近,筆直的襲來阻截二人。
破裂與血水膿漿噴湧的音符間,彼此碰撞同歸於盡的觸手,甚至比被路斯恩斬斷的還要多得多。
劍芒閃爍的秘銀短刃與龍騎士之槍交叉輪舞,猶如一道奔流不息的溯光,將所有擋在二人必經之路上的觸手統統絞成碎片。
但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兩柄武器所造成的傷害是完全不同的。
灰藍色的劍芒所散發出來的虛空之力,可以將觸手直接炸斷;而龍騎士之槍雖然沒有那麽暴虐的力量,可一旦觸手被劍鋒觸碰到,就會像受到吞噬般被抹得一絲不剩。
如果能有任何一個巨龍王國的巫師站在這裡,都會自豪的告訴路斯恩,這正是他們對九芒星聖杯研究成果的集大成者。
古老的巨龍王國的龍騎士們,在王國剛剛興盛與之後發展的年代裡,都是手持巨劍長矛狩獵巨龍的勇士;但等到王國逐漸走向毀滅的時代,他們又與昔日的敵人並肩作戰,對抗邪神入侵。
對抗虛空之力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虛空之力;但也有另辟蹊徑者,從聖杯中找到靈感,鍛造出了可以利用物質世界法則,將虛空之力徹底抹殺的利刃。
誓言騎士從巨龍王城廢墟中帶回來的龍騎士之槍,就是其中之一;但對路斯恩來說,他隻覺得這柄槍刃夠鋒利而已。
武器不需要太花哨,好用…就足夠了!
炸成碎片,撕做血肉,攔腰斬斷,抹殺殆盡…沒有區別!
在漫天觸手中拽著一道殘影,路斯恩已經迫近邪神軀殼面前。
“艾薩克!”
“你別喊我!”哭都哭不出來的艾薩克,只剩下扯著嗓子乾嚎:“我不乾,我什麽也不乾!”
“那就抓穩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
悠長的尖叫聲中,背著艾薩克的灰瞳少年筆直衝向咆哮的邪神軀殼。
數不清的觸手已經從四面八方而來,將騰空而起的他們團團包圍在正中央。
避無可避。
那就賭一把!
隨手將龍騎士之槍扔給手忙腳亂的艾薩克,騰空的路斯恩在被無數觸手萬箭穿心的前一刻,將帶著“施法者”的手掌高舉過頭頂。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砰!”
碰撞聲響起的刹那,以路斯恩為中心張開半徑不到三步的球星真空;暴虐的氣浪將所有靠近的觸手統統碾碎,猩紅的血霧在空中綻放。
“噗!”
背著艾薩克的灰瞳少年從夾雜著血霧的氣浪中衝出,直逼邪神軀殼的眼前。
暴虐的魔物感受到了被“挑釁”如果它真能理解這個的話從軀乾的上半部爆出更多的出手,不間斷的阻擊路斯恩。
現在的自己也已經快要到極限,哪怕感受不到疼痛和體力消耗也不等於沒有,只是因為身體已經被邪神印記侵蝕殆盡了。
再繼續打下去,恐怕身體就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崩潰了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路斯恩是無所謂的,甚至會欣然接受這個結果;但他現在身後還背著艾薩克,還肩負著洛倫大人的任務和計劃。
死是一定的,但不是現在。
勝利已經近在咫尺,但這是不可能的。
多年前的大綠海之戰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面對實力完整的邪神軀殼他孤身一人牽製或者逃離還有機會,並沒有太好的斬殺手段。
揮舞大劍的巫師…除了邪神,應該就只有洛倫大人一個而已。
所以路斯恩的目標不是邪神軀殼身後,而是頭頂!
“砰!”
接著原力衝擊卷起的氣浪,背著艾薩克的路斯恩直衝頭頂的岩壁。
“艾薩克!”
“你又幹嘛?!”
“是這裡嗎?”
“什麽?!”
“我問你是這裡嗎?!”漲紅了臉的路斯恩咆哮道。
“我…應、應該偏了,偏了十幾公尺!”
“那就無所謂了,賭一把吧!”
借著衝擊力,飛撲半空的灰瞳少年將灰藍色的劍芒對準頭頂的岩壁。
“咚!”
…………………………
看著猙獰可怖的黑十字塞廖爾在雷霆之下化作焦炭,灰燼,在空中飄散,艾克哈特終於長舒口氣。
周圍的黑霧逐漸隱去,即便自己不出手,它們也最終會被物質世界的法則一點一點的抹殺殆盡。
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從夏洛特祖母身死開始謀劃,從成為掌握一切的皇帝開始謀劃,直至領悟自己的使命和意義,狂妄的設計了這一整個計劃……
只有艾克哈特德薩利昂知道,這其中的每一步究竟是怎樣的步步驚心。
祖母,父親,兄弟姐妹,兒子…乃至自己的一切,都變成了這份計劃的籌碼,讓他走到了這一步。
甚至就連內心深處,那最初的恐懼,也變成了他令塞廖爾麻痹大意的底牌。
可依舊是萬分凶險!
一切的籌碼和布局,只是有了讓自己站在黑十字面前的機會;真正的勝機,卻是對方無意中暴露出來的,那一點點的破綻。
塞廖爾,他對時間這個概念很不敏感。
從接觸的那一刻就發現的破綻,直至最後一搏才下定決心,趁著對方分心折磨自己時奪取了對方最後一擊的控制權,完成反殺……
如果再來一次,艾克哈特不確定自己還能有這份決心。
但…沒有如果。
一切都結束了,他艾克哈特德薩利昂擊敗了黑十字,只要趁著對方的力量沒有完全消散之前奪取,再借助聖杯的力量,就能徹底佔據聖十字之力。
自己,將取代聖十字,成為守護這個世界的“神”。
布蘭登,自己的兒子,將在自己的庇護之下繼承德薩利昂皇室的位置;帝國,將在自己的掌心永世長眠,享受永不終結的和平與繁榮,穩定。
“嗯?”
就在即將伸手去觸碰聖杯的前一刻,艾克哈特突然怔住。
片刻之後,赤紅的眼瞳中露出幾分了然。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麽回事。”
噗!
毫無征兆的,艾克哈特胸膛心臟的位置爆裂,滾滾黑霧從胸前,眼,鼻,口,耳…不間斷的湧出。
很快,黑霧在他面前凝結,一張冷漠的臉在煙霧中逐漸顯現。
“沒錯,就是這麽回事。”塞廖爾冷冷道:
“你很聰明,非常聰明…但這份智慧,無法幫助你突破自身的極限。”
“極限?”
面不改色的艾克哈特微微開口,臉頰已經灰敗和死人無異。
“對你,對你們這些物質世界的存在,對時間的概念是你們的優勢,也是你們的極限;就像你永遠想象不到,此時此刻所發生的事情,對我…早已是經歷了無數次的事情。”
“你會縱容我從虛空世界回歸,你會無視我的存在,你會任憑精靈殺死你來麻痹我,讓我疏忽大意,你會抓住我唯一的漏洞,將我毀滅…但不幸的是,被你毀滅的不是黑十字塞廖爾,而是早已苟延殘喘,附著在塞廖爾身上最後一絲屬於這個世界存在的,法內西斯的意識。”
“對你,這些是過去,現在和未來;對我,這些都是既定的事項。”
“你能察覺到我的存在,無所不用其極的謀劃,將一切變成你此刻的賭注……”塞廖爾的聲音中,不夾雜一絲的感情。
隨著法內西斯的死,他最後的情感也已經被徹底剝離:
“很可惜,艾克哈特德薩利昂,你……”
“賭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