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力用手指了指腦袋，驕傲地說:“全部都在這裡。即便沒有在現場看過比賽，我可以在網上看;雖然沒有來過英國，我也可以通過網絡知道英國足球的方方面面。您覺得我說得有沒有道理，爺爺?”

　　“這倒也是，現在網絡那麽發達，這些根本不是問題。我也見過很多中國球迷還有中國教練，他們對英國足球的了解甚至比很多英國本土人都深。像我這樣沒有名氣的教練，竟然也有人知道和喜歡，還真是挺幸運的。”

　　余力見爺爺這麽自嘲，趕忙安慰他:“爺爺您別這麽說，教練本不看名氣，也不應該用名氣來衡量。有自己堅持的戰術理念、特點鮮明的戰術打法，這樣就足夠了。我相信，就在不久的將來，您肯定會成為世界級的教練。”

　　坎農爺爺搖了搖手說:“我都已經老了，哪有什麽將來。將來都是你們這些小鬼頭的，不屬於我。”

　　“薑還是老的辣，像我們這種毛頭小子，還需要向老前輩們多學習學習才是。”

　　“你就別謙虛了。今天不就是你給我上了一課嗎?”

　　余力不知道爺爺是什麽意思，便問:“我怎麽可能給您上課呢?您就別開我玩笑了。”

　　坎農爺爺如恍然大悟一般，扭頭看了看溫迪。

　　“看來這丫頭沒跟你說實話，你自己問她吧。我就先回屋去給你們準備一下晚飯。”

　　待爺爺徑直走回屋內，我走到溫迪身邊，不客氣地拍了拍她的頭。

　　“小姑娘，老是騙人可不好啊。快快從實招來，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的?”

　　溫迪出人意料地沒有跟余力抬杠，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哎呀，我不是想騙你，我只是沒時間跟你說而已。你看吧，看完球我太激動了，就給忘了。然後你又說要去我家睡，我有點措手不及，結果又給忘了。一到家你又問東問西的，我也沒機會跟你說。你說對不對?”

　　余力笑了笑說:“不用跟我解釋，我又不會跟你計較這些。你就乖乖告訴我真相就好了。”

　　這一刻，溫迪仿佛覺得以前的余力又出現了。即便溫迪騙他，他也是一副“沒有關系”的樣子。溫迪看著他，嘴角揚起了微笑，然後又恢復了介紹爺爺時的那種神氣的表情。

　　“既然你誠心誠意得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

　　“你再貧，當心我打你啊！”

　　“行行行，長話短說總可以了吧。簡單來說呢，就是你幫了我爺爺。”

　　“什麽幫了你爺爺，說清楚點。”

　　“這可是你要求的。複雜點來說呢，就是半場的時候其實我沒有去上廁所，我是跑到了球隊更衣室找我爺爺，然後把你在中場休息時說的那些話全告訴了他。這麽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不明白，你告訴他又怎麽樣。他一個職業教練難道還會按照我的……”

　　話說到一半，余力才意識到溫迪剛才的意思，於是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她。只見她表情嚴肅，慢慢點了一下頭。

　　那一刻余力的腦子嗡嗡作響，就快炸開了似的，

　　這事有點太不可思議了。一個職業教練，而且還是余力的“偶像”，竟然直接采納了他的想法。最神奇的是，他還見證了所有這一切，看著普利茅斯隊用自己建議的戰術思路取得逆轉。

　　這意味著什麽?余力想都不敢想。

　　過了一會兒，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就變成了止不住的狂喜。開心、高興、喜悅、快樂就像那裝滿了杯子的水，不斷往外溢。一時間，余力不知道該怎麽釋放這樣的情緒，便一把抓住了溫迪的手，在院子裡轉起了圈來。溫迪雖然覺得余力很傻，但她還是陪著他一圈、兩圈、三圈轉著。最終，不知道是暈了還是情緒已經釋放了，余力停了下來，彎著腰在那兒大喘氣。

　　溫迪帶著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著我。

　　“怎麽樣，瘋完了嗎?就這點事你就能高興成這樣，我也是服了。”

　　“這……這不是……小事。”

　　“那還能是天大的事?”

　　“對！”

　　“哎呀我真服了你了，那我來采訪采訪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美夢成真了?”

　　……

　　思緒突然斷了。

　　“你先前根本沒有執教球隊的經歷，為什麽董事會選擇你?”

　　余力回過神來，依舊是新聞發布會，記者依舊說著那些無聊的話，而他的腦中依舊隻想著那一個問題。

　　我，到底在哪裡?

　　余力有過很多答案:看著斯米頓塔，他說這裡是普利茅斯，是英國南部沿海的一個小城市。想到經歷的一切，他說這是他的夢，是玩FM入迷而產生的夢境。可這些答案現在都說服不了他。

　　他依舊在問自己:我，到底在哪裡?

　　為了擋住那刺眼的閃光燈，余力雙手交叉，頂住額頭，勉強讓眼睛舒服了一些。不過，左手食指上的創可貼讓他回想起那個夜晚。

　　“……那我來采訪采訪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美夢成真了?”

　　“我真覺得自己在做夢。你說，職業教練都對我的戰術認可，我是不是也能往教練那個方向發展發展?”

　　溫迪發現眼前的人似乎越來越像她認識的余力了。

　　他也想當教練?或許他真的就是那個人，雖然失憶了，但依舊忘不了自己的教練夢。

　　突然，溫迪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許，讓他再次當上教練就能夠恢復記憶。

　　“雖然我覺得你是在做夢，但我還是支持你。”

　　“你這話有些前後矛盾了。”

　　“事實是這樣嘛，你先聽我說，教練這個職業太需要運氣了。就說我爺爺吧，其實我也和你一樣，覺得爺爺是個很棒的教練，而且他調教出來的苗子個個發展得都不錯。但他就是缺一個機會證明自己，這麽多年來只能在U18教小孩子，沒機會去一個更大更好的平台。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和布萊克本的合同到期之後，他沒有選擇續約，而是回到了普利茅斯，在家待了半年多，等的就是一個機會。機緣巧合，普利茅斯上任主帥德雷克·亞當斯(Derek Adams)是爺爺的好朋友，於是就把他拉去當了助理教練。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亞當斯就被炒魷魚了，而爺爺卻借此機會生平第一次執教職業聯賽球隊的一線隊。”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覺得當教練想要成功，運氣很重要。”

　　“是，你還是挺聰明的。因為影響成功的因素太多了，更衣室要管理，戰術要合理，用人要用對，而且還要得到上層的支持，這幾點都對吧?我只是說了其中一小部分而已。並不是說你每天帶隊訓練了，你每天晚上分析錄像了，比賽就能穩贏。即便你做到最好，很多時候也不得不敗在運氣面前。反正在我看來，很多東西一旦跟運氣掛鉤，就會變得很不靠譜。”

　　“你說得挺有道理的。但這不是正好應了那句話，足球是圓的，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既然這就是足球的魅力所在，倒不如去接受這個不確定性，而不是把它當成絆腳石或是怪物，刻意去避開。說實話，有的時候你不走過去看看，踩一踩試試，你怎麽知道到底是絆腳石還是幫助你跳得更高的跳板?除此之外，其實每個人對成功的定義都不一樣。就拿你爺爺的例子來說，雖然沒有很多機會去當一線隊的教練，讓全世界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作為青訓教練就是成功的，他是典范，是別人效仿的對象。而對於他本身來說，我覺得他60多歲還堅持要在球隊待著，為的就是那份熱愛與享受，而不是在乎所謂的成功。”

　　“你跟爺爺簡直一模一樣，都被足球這東西把魂給勾走了。”

　　余力調皮地笑了。

　　“所以嘛，我才說那句話。雖然覺得你在做夢，但還是會支持你。因為一說到足球，你的眼神就不一樣了，別人說什麽都無法動搖你，對吧?”

　　聽著溫迪的話，余力突然對她有了一種特別的好感。這好感不是因為溫迪的外表，也不是因為溫迪的氣質像他喜歡的女生。那是一種讓他踏實的好感，因為這是他倆第一次談到比較深刻的話題。他感覺有那麽一刻，兩顆心似乎碰撞在了一起。

　　余力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走到溫迪面前，張開雙手，抱住了溫迪。

　　溫迪顯然沒有料到余力會這樣，心裡一陣慌亂，急忙把他推開。

　　“你……你幹嘛?”

　　余力只是站在原地，歪著頭傻傻對著她笑。

　　“你啞巴啦?哎，跟你聊不下去了。我先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哎，你等等我，我也去！”

　　“你去?那我不去了，你先去吧。”

　　余力明白，溫迪應該是害羞了。

　　“你……好吧，那我先去看看。”

　　余力便轉身往屋裡走去。一推開門，一股股濃濃的香味撲面而來。

　　“快來快來，奶油蘑菇湯已經做好了，這可是那個小公主最喜歡喝的。一會兒再給你們做一個番茄雞肉焗飯，怎麽樣?”

　　余力拿起桌上的奶油蘑菇湯，嘗了一小口。絲絲滑滑，香味濃鬱，估計米其林三星大廚的水平也不一定比這更好。

　　“爺爺，我要給你點一萬個讚。不僅球隊帶得好，廚藝還那麽棒，真厲害！可惜那貨沒跟進來，沒這個口福。”

　　“她啊，鼻子比狗還靈。你看著吧，不出一分鍾，她就該進來了。”

　　余力幾口就喝完了湯，心想也該去幫幫忙了。

　　“爺爺，這個番茄我幫您切了吧。”

　　“那真是麻煩你了，番茄切塊就好，剩下的我來做。”

　　“不麻煩，畢竟我又吃又住的，應該是我麻煩你們了。”

　　由於在家也偶爾做飯，所以在廚房裡“舞刀弄槍”對余力而言完全沒有問題。切到第二個番茄的時候，他聽到有人開門進來。余力心想，看來這貨還是抵擋不住誘惑，偷偷進來喝湯了。只是手頭的活還沒乾完，不然他還挺想出去看看溫迪偷偷摸摸的樣子。

　　不過，事情並不像余力想得那樣。溫迪進門後雖然發現了桌上的奶油蘑菇湯，卻徑直往廚房走去，想跟余力開個玩笑。溫迪偷偷來到門口，雖然沒有看到余力，但她認得那個撅起來的屁股。於是溫迪瞄準左半邊屁股，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這聲音讓整個廚房的人都嚇了一跳。當然最意外的還是余力，要不是下半身還靠著櫥櫃，否則就直接栽倒了。不過，余力還是不小心切到了左手的食指，他隱約感覺到一陣陣的疼痛。事故發生之後，爺爺趕緊過來看我有沒有事。

　　溫迪是最緊張的，畢竟她才是那個“幕後黑手”。

　　“對不起對不起，你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去拿醫藥箱。”

　　爺爺帶著余力先去將傷口衝洗乾淨，等溫迪拿來藥箱之後，再用碘酒給傷口消毒。余力能夠感覺到碘酒液體順著被刀劃開的傷口緩緩流進去。 傷口接觸到碘酒時有些涼，同時也帶著一點痛感。最後溫迪用創可貼幫我把上後包起來。我“負傷”之後，爺爺讓我坐在客廳裡歇著，讓溫迪接替了我的活。

　　閑著無聊，余力便抬起左手想看看傷口的情況，發現血已經止住了，不過被刀劃開的口子有點大，接觸到創可貼時會有點痛。他心想，沒想到這夢還挺真實，流血加痛感都齊全了。

　　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余力轉念一想，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這不是做夢嗎?夢裡面為什麽會有痛感?

　　余力立馬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會疼。然後又扇了左臉頰一巴掌，火辣辣得疼。可他還是不信，又咬了自己一口，這才確認疼痛感是真實存在的。

　　余力慌了，他本以為這一切都是夢。但這疼痛感分明是在告訴他，這不是夢。

　　那這是哪裡?

　　“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余力下意識地問了問日期。

　　“2016年4月15號”溫迪在廚房裡回答了。

　　余力發現不對勁，他睡覺之前應該是2017年4月15號，怎麽就變成了2016年?難道是穿越了吧?可問題是，如果是穿越，這個世界怎麽可能沒有《足球經理》(FM)這款遊戲。

　　於是余力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真的不知道《足球經理》(FM)是什麽嗎?”

　　“不知道。”

　　既不是夢，也不是穿越，難道還有其他可能性嗎?總不可能是在遊戲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