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湖南岸公園是一片開闊的綠地,三面被湖水環繞,正西方有一座橢圓形的噴泉,東北角則被修建為一座三泊位的碼頭,並落座著一棟市工業博物館。停車場環繞博物館修建,正門口的旁邊,晝夜不休地駐守著一座保安亭。
本傑明今年五十歲,在這裡擔任保安一職已滿八年。今夜的輪班和以往雷同,他喝著必備的灌裝速飲咖啡,翻看著掌讀本小說,聽著收銀機裡的午夜電台,只需偶爾抬頭往往遠方,便算完成職務了。
夜裡十一點剛過,陰沉許久的天空開始下起細雨,不過半小時便加急到中雨,外界能見度迅速降低。不過本傑明卻也更放心了,任憑豆大的雨點敲打窗戶,他裹緊了加衫的保安大衣,調大了音響聲音,更入神地讀起了小說。
零點鍾聲在遠處響起,豆大的雨點愈發猛烈,不斷敲打玻璃,落上棚頂,更也在外界平坦的空地上嘩啦作響。時值深夜,可見度又格外低迷,本傑明更在台燈下盡情欣賞著小說,是以他完全不可能察覺到,那個正逐漸逼近自己的身影。
窺探了很久的“它”,沿著湖堤一路走上碎石質地的停車場,很快便湊到了保安亭旁邊。
它俯下身體,發出一陣生物質感的震顫聲,這是獵食前的低鳴。
……
睜開眼睛,索蘭感到一陣久違的神清氣爽,人一離開了東海岸,睡眠質量火速提升。
他看向床頭,手機顯示臉書的最新對話框,妮娜照例發來了晨間的問候。
索蘭解鎖屏幕,見妮娜不但送來了一句問候,竟還拍下了一張宿舍裡的床頭照。
照片上的美人笑得無比幸福,還朝鏡頭比劃了一個勝利手勢。不過笑意雖然盎然,其他部分卻難免有些呆板,比如嘴唇的弧線就顯得非常僵硬。
索蘭笑了笑,心知這類強裝活躍並不是女友的長處,正想在回復裡調侃她幾句,卻被床頭的馬克杯吸引了。
他回復道:“西雅圖可是星巴克的天下,這款‘神選者’是什麽東西?”
回復發出後,他放大圖片仔細觀察起來。“星巴克”是兩個單詞的組合,星星和鈔票,同樣是咖啡品牌,這個“神選者”也是同樣的風格,上帝和被選中者。起名或許有模仿的痕跡,但品牌的商標倒是和星巴克迥異,可這份囂張到極點的名字,也真夠叫人印象深刻的。
片刻後,妮娜的回復到了。
“找打啊索蘭,你不對照片上的我作評價,盯著一款咖啡杯瞅什麽?你女朋友是咖啡杯嗎?要不我現在就跟你分手,你把這杯子給娶了吧!”
居然生氣了,索蘭哈哈一笑,發出一條親嘴的表情後,便翻身下了床。
出門第一件事,到艾莉亞的房間做檢查。
他直接打開屋門。
“艾莉亞?”
房間裡沒有人。準備的被單已經疊好或根本沒被使用,入目的隻有一張被蹂過的床單;窗簾已經拉開,明媚的陽光照射在房間裡,窗戶敞著條縫,清新的空氣遍布四周。索蘭看向衛生間,才想起自己竟忘了給女孩提供牙具,但她顯然洗過臉了,因為昨夜新拆的毛巾還有濕痕。
他朝四周抽了抽鼻子,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氣味,然後徑直走向走下。
艾莉亞居然早早就醒了,而且很懂得照顧自己。當索蘭走下樓體時,便看她正坐在餐桌前,饕餮著從冰箱裡取出的肉排。肉排尚未解凍,甚至還粘著冰霜,但她的牙口哪裡是人類能比擬的,
吃起肉來,和小男孩狂啃聖誕火雞腿沒什麽兩樣。 “你果然在這裡。”
索蘭走到餐桌前,看了眼冰箱,皺眉道:“怎麽也不煎一下就吃,我不是說過不許這麽吃飯嗎?肉排給我,給你煎一煎。”
然而艾莉亞卻沒有理會他的打算,仍舊自顧自地啃著凍肉排。索蘭看看時間,現在已經是七點多了,他可沒有卡著點到局裡報道的打算。
“好吧,隨你的便了。喏,聽著,我今天才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局裡還有個剛分配的見習警員等著我指導,事情多著呢,所以艾莉亞,聽著,喂,聽著!”
直到腦門被敲了,艾莉亞才猛地一甩頭,惡狠狠瞪向他,竟在為自己早餐被打斷而生氣。
索蘭可不會安慰她:“還是那句話,在我的地盤就得聽我的。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老實看家,別到外面給我闖禍去,家裡肉排儲量夠你捕獵全市的活人了。我也不是要一直約束著你,但起碼等我把手頭工作適應下來再說,今天白天在家好好呆著,晚上就帶你去沃爾瑪買新衣服。喲,拍個手?”
多少年沒有哄過孩子了,索蘭伸出巴掌,使勁扯動臉皮,勉強擺出一張笑臉。
艾莉亞坐在桌前,雙手捧著肉排還在啃著。她似乎剛洗過頭,濕淋淋的秀發垂在兩鬢,一張野性美十足的小臉盯著索蘭,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他。
索蘭眨了眨眼睛,手掌還在那兒伸著:“一言為定,拍個手?”
艾莉亞吃完了。從見面至今,依然還是一句話都沒有。擦擦嘴,然後她一轉頭,就撲通撲通地上樓梯了,步伐聲還不是一般的沉重。
直到此時,索蘭還在桌前保持著伸手的姿勢。
“……靠!”
……
昨夜下雨了,而且雨勢絕對不小,這是索蘭出門後得出的結論,因為城市換了,自己昨夜睡得格外深沉,竟沒能發現這一點。
大街邊緣處,滾滾水流正不斷湧入排水溝,柏油公路的色澤明顯深沉,少數坑窪路面還有積水存在。每一輛車子都被雨水清洗過了,包括那輛被索蘭開回家門口的警車。
索蘭驚訝注意到,一夜的功夫,竟有人在擋風玻璃雨刷上別了張紙條,字跡雖然早被雨水衝刷模糊了,但仍能辨別出來。
“能在夜裡看到外面有輛警車停靠,真的感覺好安全,歡迎你入住這個小區,警官先生!”
原來是無名氏鄰居的留言,索蘭微笑著看了看四周,剛好見一名遛狗的老頭晨跑經過這裡, 並朝自己招手微笑了一下。
“好吧,真叫我不努力工作都不好意思了呢。”
既然將警車開會了家,那麽上班路中也是巡邏。索蘭啟動汽車,並打開了警用電台,不過他也沒忘了把車載電台調到《西雅圖之聲》上。
此時,《滾石》的新歌剛放完,主持人羅蘭-菲茲開始作評價。索蘭聽著,心裡犯起嘀咕,羅蘭的看法的確非常中肯,隻是他毫不客氣的評價風格,是不是有點太欠揍了?
就在他想笑罵上幾句時,警用電台忽然響起來了。
“呼叫勇敢者六號,呼叫勇敢者六號,請匯報你的位置。”
索蘭皺了下眉,剛打開電台便收到調度室傳訊,這種感覺可不好。
他抄起電台:“我正位於聯合湖東部,朝西南方向駛去,準備上班。完畢。”
“我們接到報警,有人在聯合湖公園水域打撈出一具屍體,你將會是第一批趕到的警員之一,請迅速抵達。完畢。”
索蘭眉頭頓時一皺,聯合湖公園離自己可隻有一英裡距離,家門口出現需要傳喚警察的死屍,這可不是他喜聞樂見的情況。
“收到,我馬上趕去。完畢。”
開車路線立刻轉移,但索蘭也沒有只顧著開車,馬上聯系自己的新搭檔雪莉。盡管是昨天剛被派發的見習警員,但她有老資歷的探長父親監督,現在也肯定在前往警局的途中了。
果然,剛一聽完索蘭的敘述,步話器裡就響起少女稚嫩堅毅的聲音。
“是長官,我馬上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