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隱藏在暗處,為自己沒有貿然露面感到慶幸。
被人類發現是愚蠢的,所以當那個強大的男性僵屍,把它新造的傀儡轟殺並離開後,它悄悄地返回到了現場。傀儡已經完全不能用了,必須由它親自回收,可惜食用同類的作用有限,它還是需要獵食人類。
腹部的傷口依然沒有痊愈的跡象,雖然它的確在緩慢複原,但看現在的速度,距離完全愈合至少還要一個月。
而且詭異的情況還不止這一點,傷口的痛楚真的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它。那個女孩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僅僅是一拳洞穿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給它留下了多少年都未曾體會過的陣痛。
它隱藏在暗處,緊鄰著臭味彌漫的汙水流,默默啃食著同類的屍體。雖然作用極度有限,但畢竟聊勝於無。
它需要策劃下一步行動,因為任務必須要完成。
它必須殺了那個女孩……或被殺。
……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屍體,或者說病人!”
“你們看他的皮膚,和白化病人的一模一樣,甚至還像布丁似的白嫩迷人!哦天啊,我甚至都忍不住準備杓子了,你們知道嗎,倒不是說我喜歡吃人啦,但是真的……”
“你們有直接證據證明他是凶手了嗎?還有他的背景身份,雖然我問這些東西屬於多嘴,但……慢著,你怎麽也跟著下來了?”
索蘭從儲物間中推出第三具解剖台:“你才想起問這個問題嗎?我還以為尊敬的霍金斯主任,這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家的小天地被第三者闖入了呢。”
西雅圖警屬法醫辦公室工作區,富江麻衣正慢條斯理地將白色的屍體擺上正位,屍體衣服已被脫光。另一具解剖台上,今早的無頭女屍還躺在這裡,雖然有另一具同款屍體被送來,但也不能就這麽把她放回停屍櫃。
拉維摸了摸下巴:“我只是一直在琢磨他這是什麽病,不過你說的有道理,這裡可是我的小世界,你們樓上的警察辦案歸辦案,也不能隨隨便便就這麽闖進來啊。看來有必要設點小規矩了,麻衣麻衣,你也不願意這裡總有第三者打擾吧,明明我們總要忙著……”
富江麻衣已捏起手術刀,正在白色屍體的胸膛上比劃著。她聞聲抬頭望了眼屋內兩人,隨即低頭,將刀刃完全沒入胸膛正中,順勢劃向小腹。只聽撕拉一聲,暗紅的傷口縫隙裂開,雪白的屍體被描出了美麗的一線紅。
“嘿!麻衣,你怎麽能插得那麽深,會把裡面都攪亂的!”
索蘭微笑,朝麻衣拋去一個乾得漂亮的眼神。
“因為沒有人會在乎他的屍體數據,只是凶手而已……”
麻衣低頭看著屍體,又是兩刀下去,隨即嘶啦一聲,便將屍體胸部的肉皮朝兩側展開,形成蝴蝶狀。胸膛部位,雪白的肋骨整齊排列著,由暗紅色的血肉填充空隙,肺葉和一部分內髒已經初步展露了出來。
“嘿……有點奇怪啊。”
拉維已經沒功夫搭理索蘭的闖入問題了,明明他的搭檔雪莉還在樓上。
“夥計,這具屍體顯然是剛被你擊斃的吧,怎麽血液和肌肉顏色都已經……這顏色不對勁啊,就像是……”
“已死亡超過八小時。”麻衣輕描淡寫道:“考慮到我們的死者患有白化病,及任何可以造成這種外觀的症狀,這種機理變化是可能發生的。但考慮到死者生前病症與本案無關,
相信警局是不會浪費政府資金,給一具謀殺犯死屍做進一步醫學檢查的。” 索蘭雙手插兜站在一旁,靜觀富江麻衣是如何忽悠自己上司的。
“不過你不覺得……他的內髒有些萎縮得太早了嗎?”
然而拉維沒有立刻放棄的打算,盯著屍體的肺葉道:“明明身上還沒有屍斑形成,他的肺部卻像高度脫水了似的,不過還沒有徹底脫水,就像一兩個星期都沒喝過水了似的。也不對,一兩個星期人就該死了,感覺就像是……”
“喲,夥計。”
索蘭自身後搭上他的肩膀:“我想你恐怕是有點累了,要不要到儲物間裡小睡一會兒,也許你能夢見我們親愛的米蘭達-阿馬爾也說不定……當然,是有頭版的。”
輕輕的聲音,索蘭嘴唇蠕動,音波蕩漾向拉維的耳根。
頓時,這位英籍男子的眼神變得迷茫了,他迷迷糊糊地看向一號解剖台,今晨的無頭女屍還躺在那裡。然後他愣愣地點了點頭,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帶著迷醉的表情,掛了掛自己整齊濃密的絡腮胡,輕飄飄地走進儲物間了。
此時,富江麻衣踏著那雙精致的高跟涼鞋,穿著修身得體的白色大褂,依然亭亭玉立地站在白色屍體前,三七分的黑長直發平靜下垂。屍體的腹部已被剖開,全部肝髒和大部分的消化器官已露出,正被手術刀快速剝離著。
“你很惡趣味。”她靜靜地用日語說道:“拉維真會夢到那些的。”
索蘭發出兩道氣勢洶洶的哼聲,笑得極其得意。
“我早就覺得這夥計很有趣兒了,還記得你那次郵件裡說到的嗎,他那次喝醉酒了,竟真摟著人體骨架模型睡了一覺!”
肝髒被放上秤砣,麻衣暫未開口。
“哎呀……我現在真有點不敢回樓上呢。”索蘭眨了眨眼,找話道:“有今天這麽一出,我這個高譚市的名偵探,也算是真的在咱西雅圖警局出名了。瞧瞧看,到今天下班為止,我到這裡來有沒有三天時間?瞧瞧這都多少具屍體了?嘖嘖嘖……”
麻衣取下肝髒,將肺葉取出,並放到秤砣上計數。
“我在這裡忙著,你去竄改一下拉維的記憶吧。”她說道:“我們不能讓他發現秘密,屍體解剖是必行工作,他既然已經注意到肺部的問題,過後就肯定會查看數據,就算擅自修改也會露餡。”
“嗯……今天我的確是失誤了。”索蘭嚴肅下來,沉聲道:“我沒料到對方居然能製造兩具傀儡,這種技能本來就很少見, 上次碰到這個類型還是在二戰時期。媽的,那群烏壓壓的納粹……”
見麻衣的發梢下垂,有些遮住眼睛了,他抬手將那縷發絲歸位:“好在沒人會把它和僵屍聯系到一起,至少是現在。不過,也不能簡單把命案都歸結到‘它’身上,案還不能結……”
索蘭掃了眼這具被解剖大半的白色屍體道:“畢竟真凶還不知道躲在哪裡呢,這家夥顯然不是個善茬,雖然不至於傻乎乎地製造傀儡大軍,但給咱們西雅圖添亂子是完全足夠了。而且……媽的,而且這真的就是‘喪屍’啊……”
索蘭磨著牙,一臉蛋疼地盯著解剖台。
今天真的是非常僥幸,這具傀儡明顯剛死不久,沒有經歷深層轉化,是以離人們熟知的喪屍形象還有很大區別。如果真是一具《行屍走肉》或《生化危機》那個級別的,他可就非得把整個警局的人全催眠了!
畢竟,哪個美國人不是受著喪屍文化長大起來的呢?
“這些事你隨意,考慮考慮今晚的事吧。”
麻衣按部就班地工作著,短短一陣子,一具屍體已經被她大卸八塊:“家裡不是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小養女嘛,現在離下班還有段時間,你盡快把雜物都忙完,我也把其他工作都托付給拉維。然後,餓了吧,這個給你。”
順手從隔壁的無頭女屍身上切下片薄肉,麻衣把它遞給索蘭:“然後,就麻煩你把我介紹給她了。”
接過薄肉片,面對麻衣嘴角挑起的淡然輕笑,索蘭無奈一歎。
“這種事以後可少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