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逍終究是沒甩掉那個姑奶奶,兩個穿著一身錦衣的年輕人風塵仆仆用腳丫子攆了一路,苦逼兮兮的也終究趕到了濟南城。
濟南守城門的小校接過二人的路引,一臉狐疑:“你們倆這身打扮也不像坐不起馬車啊,有錢人現在趕路都流行用走的了麽?”
這話問的楊小逍想哭啊。
沒心沒肺的風四娘小臉泛紅,跺了跺腳:“我樂意,你管得著麽?”
小校碰了一鼻子灰,“得,你們兩口子會玩,我多嘴,抓緊進去吧,別杵著了。”
楊小逍苦著臉接過路引,誰跟她兩口子啊,我倒八輩子血霉才跟她兩口子。
幸虧濟南城就有車馬行,以後再也不用腳丫子趕路了,轉念一想,特麽的,哪來的錢坐馬車......
風四娘小臉更紅了,不過卻奇怪的沒有回兩句嘴,一聲不吭的跟在楊小逍的後面,寸步不離。
她也說不上來是想跟著這個討厭的家夥還是不想跟著,隻是不跟著怎麽辦呢。
摸摸自己的錢袋,比臉還乾淨,雖然前面這家夥的跟自己一樣窮,但是女人啊,臨死之前總想拉個墊背的不是。
濟南又叫泉城,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譽,在大楚,更是齊魯這片的第一大城,自然是熱鬧非凡。
楊小逍進了城,直奔濟南最大的酒樓。
風四娘跟在後面不淡定了,急急上前兩步,拽了拽他的衣袖:“喂,喂,這裡吃飯要錢的。”
楊小逍回頭撇了一眼:“姑奶奶,第一我不叫喂,我有名字,老子叫楊小逍,第二,我知道這裡吃飯是要錢的,您以為我跟你一樣傻麽。”
風四娘怒了:“楊小逍,別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姑奶奶我告訴你,第一我不叫姑奶奶,我有名字,本姑奶奶叫風四娘,第二,你老人家的兜裡比臉還乾淨,別吃了霸王餐,被留在這裡擦盤子。”
“要留下來擦盤子也是你。”
“憑什麽是我!”風四娘不服氣。
“誰特麽叫你把銀子給了別人。”楊小逍轉身不再理會這個白癡,大步邁進酒樓,“小二,先給老子來壺酒,渴死老子了。”
風四娘猶豫半響,“這臭小子不會真的讓我刷盤子吧“。
忽然肚中傳來一陣咕嘟嘟的叫喚,終究咬咬牙,跟了進去。
兩人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大搖大擺往那一坐,這倆臉皮厚度堪比城牆,甚至是城牆拐角那一塊。
楊小逍趁著小二沒上酒的功夫,細細打量起了這個酒樓。
此時還沒到飯點,酒樓裡稀稀拉拉兩三桌客人,不過有一桌倒是讓楊小逍多看了兩眼。
因為這一桌坐著的是兩個官差和一個穿著囚服的犯人,桌子上放著木枷,許是因為吃飯,才把犯人的木枷打開。
能如此坦然跟官差一桌酒樓進餐的犯人,倒是不多。
那個犯人中等身材,四方臉龐,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凌厲而有殺氣。
這個人一定是常年見血的,而且是殺人的血,那種殺氣不是殺貓殺狗就能有的,沒聽說菜市的屠夫有殺氣的事。
“常將軍,您倒是吃口飯啊,您不吃不喝,餓死在半道上,我們兄弟倆可擔待不起。”犯人左手邊的大胡子官差苦苦求道。
犯人沉默依舊,冷冷的坐著,似一尊冰雕。
另外一個瘦猴官差不耐煩了,大喝一聲:“常林,別以為你還是驃騎將軍,
在我手裡,你就是一條狗,愛他娘的吃就吃,不吃給老子滾一邊去。” 大胡子官差張張口有心勸阻,看著常林依舊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話到嘴邊終是咽了回去。
楊小逍猛然聽到“常林”二字,心中一凜,隨即拿起小二剛上的一壺酒,走了過去。
“既然不願意吃飯,那就一起喝口酒吧。”
常林沒動,楊小逍也沒動,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常林抬起手臂,拎起酒壺,酒水從壺口傾倒入口中,一飲而盡。
“謝謝!”常林難得說上一句,雖然僅僅是兩個字。
“嗨,你還客氣上了,咱倆誰跟誰啊。”楊小逍把唯一空著的凳子往屁股底下一坐,拿起筷子夾起菜往嘴裡一放,“我說哥們有啥氣也別不吃飯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話沒說完,又往嘴裡夾了一口。
風四娘坐在不遠處,目瞪口呆,看著楊小逍吃的香噴噴的,猛地咽了口口水,這趕了一路,還真是餓了。
“哎哎哎,你這人誰啊?”瘦猴官差不樂意了:“哪來的你這是,誰讓你吃了就,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楊小逍一聽,兩眼一翻:“我說官爺,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哥們剛喝了我的酒你不是沒看見吧,我吃兩口菜怎麽了,怎麽就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瘦猴一口氣噎著沒上來,第一次出門看見這麽不講究的渾人, 氣的把靠在桌腳的刀拿起來往桌子上一拍:“你......”
“這頓,我請。”常林猛然蹦出一句,布滿血絲的眼睛凌厲的看著瘦猴官差,瘦猴有些色厲內荏,哼了一聲,恨恨的坐下。
“還有你的朋友。”常林又蹦出一句,“也一起過來。”
楊小逍笑了,衝風四娘招招手,一邊讓她麻利的過來,一邊回頭笑道:“我說兄弟,剛剛你喝的那壺酒,也一起請了唄。”
常林笑了,點點頭。
風四娘忸怩的走了過來,緊挨著坐在楊小逍身邊,她也不想坐的離這不要臉的貨這麽近,隻是也沒其他地方讓她坐啊!
總不能坐那倆官差旁邊吧,她還是寧願坐楊小逍身邊。
楊小逍往風四娘身上蹭了蹭,還別說,四娘身段還真是好,要啥有啥。
“小二,再來兩壺。”這一聲自然是楊小逍叫的。
風四娘若不是因為實在餓急了,真想裝作不認識這二貨。
這一頓酒足足喝了三個時辰,喝的那個瘦猴官差陣陣不耐煩,若不是大胡子拉著他,早就忍不住掀桌子了。
酒終歸是要喝完的,人也終歸是要散的。
常林與楊小逍二人站了起來,端起最後一碗酒,一飲而盡。
楊小逍目送他戴上木枷,被兩個官差架起來往外走去,許是醉了,終是忍不住喊了出口:“你這次發配到哪?”
常林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歎了口氣:“錦州。”
說完,便淡然離開,留給楊小逍的,隻有那越拉越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