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睡了……”
血刃煩躁的聲音夾雜在篝火的劈啪聲中飄了過來,林遲睜開眼睛打量著站在火邊的“牛仔女孩”,問道:“隨從找到了?”
“沒有。”血刃咬著牙,看起來心情很差的樣子:“好像不在這兒。”
“我的隨從已經找到了,只不過還沒‘喚醒’。”林遲指了指自己腰間的挎包。
“別想摸魚。”血刃坐到篝火旁,拔出軍刀在自己的小臂上劃出一道血痕:“如果我發現你在劃水,別想活著離開。”
“請便,把我殺了更好,正好回去睡覺。”林遲滿不在乎的抬起頭。
“……”
看著林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血刃似乎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又在手臂上添了一道新傷口,凝視著從刀疤處流下的鮮血。
“你的愛好?”林遲看著正在自殘的女孩。
“這是增強力量的方式,你不會懂的。”血刃搖了搖頭,完全懶得解釋什麽。
“我建議今晚在這裡休息,天亮以後再出發。”林遲把目光投向夜幕籠罩之下的林地。
——篝火驅散了附近的野生動物,這片荒蕪之地也看不到有人類存在的跡象,稱得上是不錯的休息地點。更何況在夜晚啟程,很可能會遭遇未知的危險。
事實上,最主要的原因是林遲開始犯困了。但血刃顯然並不打算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你這樣也稱得上是高端玩家?”她歎了口氣。
“我好像沒說過自己是什麽‘高端玩家’。”林遲笑了笑。
“別貧嘴了,快出發了。”血刃回頭看向漆黑的密林:“我來過這張地圖,知道目的地在哪兒,你只要跟我走就行,很輕松吧?”
“你能背著我嗎?”林遲認真地說。
話音未落,血刃的刀鋒已經頂在林遲的額頭上,細小的刺痛過後,一道血絲流了下來。
“別惹我。”她低聲威脅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來……”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遊戲可以隨時退出。”
嘴上還在譏諷,林遲還是站了起來,用手背擦掉頭上的一絲血跡,居高臨下的俯視比自己矮了不少的殺人魔。
——自己以後或許還有能用上血刃的時候,現在和這家夥決裂並不是什麽好事。
林遲能看得出來,血刃的精神狀態不大正常。繼續像剛才那樣“抬杠”的話,她說不定真的會動手。
而且,在這張地圖裡試驗一下那個紋章的使用方法,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嗯,這還像樣點。”
看到林遲站了起來,血刃微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收起軍刀轉身走向那座密林,頭也不回的的說:“附近的酒館……”
野蠻的狂風從背後襲來,感受到身後的殺氣,血刃猛然回頭,右手中閃過一道鋒銳的寒光。
鐺!
兩柄軍刀的刀鋒撞擊在一起,迸射出閃耀的火花。血刃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襲擊了她的那道人影已經背身繞到她背後,反手一刀捅向她的後脖頸。
身為使用初代設備的先驅者,血刃的反應速度比普通玩家敏銳得多,整個人向右邊側移出去,罵道:“你瘋了嗎?”
在場的只有兩個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襲擊了自己的究竟是什麽人。
意識到自己找來的幫手開始攻擊自己了,血刃毫不猶豫的拔出第二把軍刀,滿是鋸齒的刀鋒,已經被大量的鮮血染成淡紅色。
篝火旁的荒地上,兩名玩家的身形交錯,打鐵的叮當聲不絕於耳。原本還在破口大罵的血刃很快便意識到,在白刃戰這方面,自己明顯已經落入下風:
“搞什麽……”
對自己的刀法極度自信的血刃,完全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她的小腿上重重的挨了一腳,身體一歪差點摔倒在地,才剛站穩,脖頸上已經被冰冷而鋒銳的金屬抵住了。
“別動。”林遲陰冷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你幹什麽?”
血刃話音未落,已經被林遲繳了械,她眨了眨血紅的雙眼,問道:“你是活膩了?”
“我隻想提醒你,別再對隊友動刀子。”林遲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開玩笑的跡象:“我不喜歡被隊友刺傷,別再這麽搞了,明白了沒有?”
“你是在威脅我麽……”
“我是在告訴你小隊死亡競賽的基本準則。”林遲用刀鋒抵住血刃的喉嚨:“老子是來幫忙的,記得對我態度好點……懂了嗎?”
此話一出,血刃再次沉默了。
除了篝火的劈啪聲以外,荒地上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一分鍾之後,被製服的殺人魔終於緩緩點頭:
“好。”
她咬牙切齒的說著,呼吸聲都變得粗重了許多:“我懂了。”
“嗯,這樣就對了。”林遲說著放下刀後退一步,看著血刃彎下腰,慢吞吞的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兩把刀。然後——
砰!
左輪槍開火時的巨響,震蕩著林遲的耳膜,在剛才的戰鬥中敗北的殺人魔,不知何時拔出左輪槍,動作隱蔽到就連林遲也沒看清楚。
那發子彈幾乎是擦著林遲的右臉頰飛了過去,但林遲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完全沒有閃避的意思。
“你打算殺了我?”他伸手摸了摸右臉上那道發熱的印記。
“別再挑釁……”血刃死死的咬著牙:“否則下次被打爆的就是你的腦袋。”
“挑釁的是你。”林遲把自己的兩柄軍刀收進挎包裡:“你叫我來幫忙,然後就是這個態度?再這樣我就退出了。”
“我……”血刃一時語塞。
就算再怎麽殘暴,她也很清楚,剛才的確是自己動手在先,而且還不止一次——對幫手做出這種事,會惹怒那個男人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我只需要一個可以放心戰鬥的環境,而不是在戰鬥時還要提防隊友偷襲。”林遲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麽了,但小隊死亡競賽需要的是真正的隊友,上次在‘鐵幕領域’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子的。”
“我……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血刃長長的歎氣,握著銀色左輪的右手緩緩垂了下去:“好吧……我道歉。”
眼見那女孩有些沮喪的樣子,林遲也懶得問她究竟為何會心情糟糕,只是從她身邊走過,大步走向前方的密林:
“出發吧。”
不管怎麽說,只要讓這家夥不再攻擊隊友,自己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
兩名“牛仔”從晦暗的密林中走過,皮靴踏在落葉上,發出簌簌的響聲。
接下來的行程中,血刃比之前安靜了許多,但林遲很清楚,那名凶殘的殺人魔,是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就被“馴服”的。
“還有多遠?”他隨口問道。
在這片還未被開拓的荒野上,玩家的地圖無法顯示全部內容,只有被探索過的地點才會出現在地圖上。所以現在,林遲的地圖上除了出生點的小型營地,以及這片不見天日的黑暗森林以外,其他什麽都看不到。
“不遠了。”血刃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更嘶啞了幾分。
說話間,她猛然拔出鋸齒刀向右側一揮,伴隨著危險的嘶嘶聲,鋒銳的刀刃釘進身邊的樹乾,同時被釘穿的,還有一條小蛇的腦袋。
毒蛇吐信的聲音戛然而止,帶著條紋的身體又扭動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血刃看也不看的拔出鋸齒刀,拿起細長的蛇身叼在嘴裡,繼續在前面開路。
——這女人的“飲食習慣”好像很糟糕的樣子。
目睹了剛才的一幕,林遲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帶著一絲寒意的夜風從林中吹過,鼓動樹枝微微震顫起來,經過接近一小時的長途跋涉,二人終於從樹林中走了出來,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荒野,以及位於右手邊的一座木屋。
“這就是你說的酒館?”林遲吹了個口哨。
“就是這裡。”血刃用軍刀割開蛇身,直接把一截蛇屍扔進嘴裡,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
——若是在現實世界裡吃這種東西,肯定會染上寄生蟲病。但在遊戲中自然不會有這種煩惱,最多只會造成虛擬角色的腸胃不適。
月光映亮了那座由破木板搭建而成的長條形木屋,這裡並沒有像普通酒吧一樣亮著燈光,門前的泥土地上也看不到腳印和馬蹄印之類的痕跡。
“好像沒人。”林遲警覺的走上前去。
“上次來的時候這裡很熱鬧。”血刃低聲說。
“遊戲裡的時間也是在變化的。”
說話的同時,林遲已經站到了酒吧的雙扇木門前,在進屋之前先確認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機關和陷阱。
吱呀一聲,陳舊的木門被推開了。才剛進入黑漆漆的屋子,便有一陣塵土撲面襲來,嗆得林遲咳嗽不止。
曾經來過這間酒吧的血刃,輕車熟路的來到吧台前,點燃被固定在吧台上的一盞汽燈,灼眼的黃光立刻亮起來,驅散了酒吧中的黑暗。
除了都是木製桌椅以外,這裡的布置方式倒是和科學怪人的“染血酒吧”有些相似,視線可及的所有地方,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是很久沒人居住了。
“看來你認識的酒吧老板已經跑路了。”林遲說著來到吧台後面,打量著木質的巨型啤酒桶,以及貨架上的一些玻璃瓶。
看樣子,酒吧老板應該是走得很匆忙,這裡的啤酒桶裡依然裝滿了酒,貨架上的幾瓶看起來很名貴的葡萄酒,也並沒有被帶走。
“他去哪兒了?這裡應該有個情報商人的。”血刃煩躁的搖頭:“賒帳就能獲得情報的好事,可不是隨便就能碰到的……”
“我建議去其他地方看看。”林遲說著正要離開,卻注意到酒架上放著一張沾滿灰塵的紙條。
他伸手打開那張折起來的字條,上面的英文立刻在漢化系統的作用下被翻譯成中文,出現在二人的眼前:
“野蠻的拓荒者來了,別讓他們殺了你,如果你看到了這個,快跑,永遠別停下。”
“這個拓荒者是在說牛仔嗎?”林遲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但牛仔好像一般不會打砸酒吧的。”
“我知道了,可能是逃犯來了……”血刃面色陰沉的盯著那張字條,猩紅的雙眼仿佛要流出血來。
“你是在說我們嗎?”林遲笑了笑。
“別打岔,我是說真正的逃犯。”血刃一刀釘在吧台的木質桌面上:“荒野上出沒的不只是牛仔, 還有那些惡心的罪犯,我可懶得和他們扯上關系……”
“哦?但他們好像已經來了。”林遲回頭看向酒吧的入口。
正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像是聽到了血刃的呼喚,雜亂而急促的馬蹄聲已經從遠方響起。
聽到這聲音,血刃立刻走向酒吧外側,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來解決他們。”
“那就交給你了。”林遲伸手拍掉一把木椅上的灰塵,坐到椅子上拿出背包裡的古神紋章,繼續試著呼喚自己招募的首領級隨從。
對於血刃的戰鬥力,他還是很有信心的,既然那家夥已經打算動手了,林遲此時也是樂得清閑,開始研究起自己的那枚紋章了。
就算招募了首領級隨從,無法呼喚出來也是白費功夫。回想起邪教徒們呼喚神靈的方法,林遲把紋章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拔出虎爪狩獵刀在自己的右腕上輕輕劃過。
粘稠的血漿從細長的傷口處流出來,淅淅瀝瀝的落在紋章上。這一次,一直“沉睡”的古神,終於回應了林遲的召喚:
“是你在呼喚我……神靈的使者。”
“沒錯,就是我。”林遲取出進入遊戲時自動附送的繃帶,開始為傷口止血。
話音未落,酒吧外面響起一陣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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