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如同致命的劇毒,會令任何生物迷失自我,沉醉在“強大的力量”中,成為虛弱的傀儡。
越是強大的存在,就越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力量,縱使隱約察覺到世界的虛假,他們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成就與努力全是徒勞的。
如果持有力量的是自尊心極強,驕傲無比的存在,情況就會更糟。即使已經發現了真相,甚至也會選擇無視這個事實。比如說——
“去告訴神王,利維坦毀滅了梅菲斯特,以及它的全部領地。”
雲端傳來低沉的吼聲,滔天的巨浪開始退卻,留下一片殘缺不全的廢墟,梅菲斯特的領地,和曾經被血神統治的“不死區”一樣,被無法阻擋的力量徹底毀滅了。
統治著索多瑪城一部分的海怪,在雲層中遨遊,“欺詐者”梅菲斯特的話語,早已被它拋到一邊,當成謊言徹底忘卻了。
“神王收到了您的報告。”漂浮在空中的一道白影,向利維坦傳遞了信息:“請問您還有其他想說的嗎?”
“告訴他,總有一天我會推翻他的統治,成為索多瑪的真正統治者。”利維坦咆哮道。
空中的蒼白人影微微頷首,消失在索多瑪城汙濁的天空中,毀滅了梅菲斯特領地的利維坦,也返回了自己的領地。
——索多瑪城中的戰爭結束了,至少表面如此。
殘存的惡魔們通過城市中心那個深不可測的圓形巨坑,回到了“地獄”中,而在“地獄”最深處,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端坐著一名身披黃金鎧甲的大天使。
被索多瑪城的其他魔神冠以神王之名的那位天使,晃動著手中的金杯,背後的三對璀璨光翼,映得身邊的空間都被神聖的光芒籠罩。
盡管外形看起來是標準的天使,但這位天使的臉上,卻帶著惡魔般的白骨面罩,眼窩的位置投射出湛藍寒光,慵懶的靠在半透明的王座上,身邊放著赤紅的十字架型兵器。
此時,天使正透過宮殿中的“投影”,觀看梅菲斯特領地中的景象。他不光是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也聽到了梅菲斯特和利維坦的對白。
“梅菲斯特……發現了嗎。”
骷髏面罩上露出的一對眸子,微微彎了起來,天使猛然站起,身上的黃金鎧甲和光翼,霎時間化為紅黑相間的惡魔鎧甲,以及枯萎的骨翅。
“繼續麻痹他們,別讓其他魔王蘇醒。”
富麗堂皇的宮殿中,響起了聖潔的神諭:“完成你的使命,米迦勒!”
曾經在天堂擔任天使長,被譽為“絕對正義”的化身,現在卻只能統領虛假惡魔的米迦勒,並沒有回應天堂的呼喚,只是拿起十字架轉身離去,用惡魔語哼唱著從地獄學會的歌謠。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被惡魔腐蝕,逐漸被同化成魔神,也不在乎自己的狀態究竟如何。
畢竟,只要能完成天堂下達的任務,就不必再考慮其他任何東西了。
……
“梅菲斯特已經覺醒,脫離了天堂的掌控。影魔和巴風特已死,但他們的認知仍被困在天堂製造的幻象中。”
古神用冰冷的腔調,道出目前的狀況:“薩麥爾和瑪門目前很虛弱,失去了力量之後,他們或許也會像梅菲斯特那樣,發現那個世界的真相。”
“哈,也許吧。”還處於幻象中的林遲,繼續俯瞰下方的舊索多瑪城。
“使者,你完成了我賦予的任務,向我獻上了祭壇碎片。”古老的神靈對林遲傳達自己的意志:“感謝你的努力。”
“索多瑪城南邊的那個古神果然是你嗎。”事已至此,林遲也沒有太過驚訝,在了解了“隱藏劇情”之後,他自然也知道了古神為何要削弱被困在幻境中的魔王。
——只有不被力量蒙蔽雙眼的時候,那些魔王才能正視虛偽的世界,發現幻象中的破綻。
通過觀察者契約書的指示,完成了特殊任務的林遲,也觸發了這場BOSS戰的特殊劇情。很顯然,如果自己不是“古神使者”的話,在這裡大概會直接被拖入戰鬥,根本沒機會和隱藏在地下的古神進行交流。
不過,就算得到了對話的機會,戰鬥應該也是無法避免的。因為……BOSS戰還沒有被判定為結束。
“接下來該做什麽?”林遲隨口問道,準備觸發下面的劇情。
“使者,我已經見證了你的力量,但要得到我的認可,你還需要在我面前展現出自己真正的能力。我將召喚出古老的戰士與你作戰,摧毀他們,不必留情。”
——所以接下來要發生的,應該就是古神賜予的最終試煉了。
舊索多瑪城的幻象開始消散,接著出現在視線中的,並不是被天火焚毀的城市,而是一座血腥的競技場:
自己身邊被巨大的木板包圍,看起來就像是站在恐怖的鬥獸籠中,木板上滿是斑駁的血跡,隱約可以聞到血腥的味道。
與普通的競技場不同,古神製造的競技場,並沒有任何觀眾,也沒有熱情得過了頭的主持人,用亢奮的語調介紹出場的挑戰者。競技場中只有林遲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荒沙之中。
曾經在“大鬥獸場”地圖中扮演過角鬥士的林遲,對這種情況早已習慣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原本殘缺的身軀已經恢復了正常,但身上的強大力量也消失了。
現在自己使用的,是一具普通角鬥士的軀體,不管是技能還是裝備都消失了,原本的行屍身體,也變成了活人的血肉之軀。
覆蓋了上半身的灰色輕甲上,滿是細小的傷痕,自己粗糙的雙手中,分別握著小圓盾和短劍,雖然肌肉發達,但和之前的軀體比起來只能用“弱小”來形容的角鬥士,站在空曠的戰場上,等待試煉開始的一刻。
五秒後,古神的聲音打破了競技場中的寂靜:
“足夠靈巧的戰士,才能在戰爭中存活下來。你要面對的第一個對手,來自酷寒的冰封薩維亞山谷,他曾經是一名暗影衛士,也是暗影衛士中最強悍的弓手。”
隨著古神的介紹,背著銀色長弓的男人,出現在競技場的另一側。
弓箭手身披淺藍色的輕型盔甲,背後的箭袋裡插著奇怪的箭矢,看起來至少比普通的箭矢粗了一倍以上。
留著褐色短發的男人,對林遲微微點頭,褐色的眼睛投來銳利的視線,盡管年輕卻滿是皺紋的面孔上,露出的表情如同準備狩獵的毒蛇。
在弓手登場的同時,一行紅字出現在林遲的視線中:
“閃電弓手”,英雄級NPC,不可招募。
“……”
競技場中彌漫著死一般的沉默,能聽到二人沉重的呼吸聲。林遲試著活動自己只有角鬥士水平的身體,開始適應這具幻象中的身軀,卻看到弓箭手正在把箭矢搭上弓弦,動作異常的輕柔,像是在安撫自己手中的長弓。
雖說對方腰間掛著短刀,但林遲很清楚,對於這種純粹的弓手來說,近身作戰很可能是弱項。只要自己能近身,基本就等於是獲勝了。
林遲猛然起步,向弓箭手衝去。
即使在衝鋒途中,提防對方的箭矢也是很有必要的,林遲已經注意到,對方手中的箭矢頂端,並不是鋒銳的金屬,而是一個綠色的小圓球。
弓箭手突然射出一箭,由於箭矢太過笨重,這一箭的速度慢得可憐。被林遲輕而易舉的閃了過去,但事情顯然不會這麽簡單:
“噗!”
箭矢頂端綠色的小圓球爆炸了,綠色的煙霧迅速散發出來,包圍了林遲的身體,刺鼻的酸味嗆得他不停咳嗽。趕忙加快速度衝出煙霧,卻發現自己回到了開戰之前所站的地方。
看起來,這種綠色煙霧可以讓中招的人在短時間內迷失方向。
眼見對方已經箭在弦上,林遲正要準備躲閃,只見那家夥手上,閃出一道耀眼的銀光。
對方攻擊了!
憑借“久經沙場”鍛煉出的反應速度,林遲的身體猛地後仰,一根銀色箭矢擦著肩膀飛過,啪的一聲釘在身後兩米處的木板上。
面對臂力強大的弓箭手,正面衝過去肯定是死路一條,繞圈子接近才是正確的選擇。確定了接下來的戰術,林遲開始向右手邊狂奔,一根箭矢從他面前飛過,同樣釘在後方的木板上。
——打歪了嗎?
林遲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停住腳步。他注意到釘在牆上的箭矢後面,還拖著一根繃得筆直的極細金屬線,微微閃著紅光,像是還帶著某些可憐人的血液。
據說一些極細的金屬線極其鋒利,甚至能撕裂人的軀體。不過在戰鬥中使用這種武器的人,好像並不常見。
剛才的那支箭上,好像並沒有這種玩意兒……
回頭瞥了之前的那支箭一眼,林遲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在陰自己:一般人看到第一支箭上沒有暗器,就不會去注意之後射來的箭矢。然後就會大意地被之後箭矢上的金屬線切成兩半,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掛掉的。
不過,光靠這種陷阱,是無法逃過林遲的眼睛的……
啪啪啪!
弓箭手連續射出三支箭矢,掃向林遲的身體,其中的一支箭被圓盾擋住,力道之大震得林遲踉踉蹌蹌的向後退了一步,另外兩支帶著細線的箭矢,則是同樣釘在木板上,製造出鋒利無比的牢籠,試圖把林遲困在其中。
“這就是‘靈巧考驗’嗎……”林遲哼了一聲。
不必多說,只要被金屬線困住,自己就是必死無疑。
現在,就看誰的速度更快了。
林遲向前跑出兩步,突然一記滑鏟向前衝去,頭髮擦著金屬線掠過,同時被削掉的還有一塊頭皮。
趁著對方還在拉弦,化身為角鬥士的林遲雙腳蹬地,以羚羊般的衝刺方式,向弓箭手狂奔而去!
啪!
又是一箭射來,林遲的重心一沉,製造出“擦彈”的效果,在那支箭擦著肩膀上的輕鎧彈出去的同時,他已經衝到弓箭手面前了。
眼見敵人近身,弓箭手扔掉長弓,拔出短柄雙刀,試圖和林遲展開肉搏戰。隻經過不到兩個回合,就被野蠻的“角鬥士”斬首,失去頭顱的屍體,倒在競技場的沙地中。
“做得好,使者。”
古神的語氣裡帶著讚許的意思:“你通過了靈巧試煉。但除了靈巧之外,戰士更需要的是戰術”
“你的下一個對手,來自於舊索多瑪城,他是一位黑魔法師,殺了他,向我展現你的力量。”
弓箭手的屍體化為煙霧消散了,這次出現在競技場中的,是身披黑袍的駝背人,在這家夥現身的同時,文字介紹也再次出現了:
“陰影法師”,英雄級NPC,不可招募。
黑色長袍不僅蓋住了這家夥的身體,也遮住了他的臉。在這麽遠的距離只能看到一個黑色身影,連這家夥是男是女都辨認不出來。
——要對抗這種法師,近身戰同樣是最靠譜的選擇……
林遲正要衝向那名法師,就發現黑色的身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向他衝來。
“什麽情況,近戰法師麽?”
話音未落,黑色身影已經鬼魅般出現在他面前,帶來一陣血腥的陰風。
林遲猛地向面前的黑影轟出一拳, 這一拳的力道足以打碎任何人的腦袋。但是就在拳頭馬上要接觸到法師的時候,對方身上突然爆發出令人膽寒的黑暗氣息。
彌漫的黑氣擋住了林遲的重拳,他試圖收回自己的手,卻發現手已經被黑氣纏住,動彈不得。
見勢不妙,林遲一腳向法師踢過去,同時嘗試著抽回自己的右手,不過由於被控制在原地,攻擊范圍有限。對方向後一退就輕松避開了這一腳。
黑暗的法師站在林遲觸及不到的位置,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遮住頭的兜帽之下響起:
“洛卡斯,貝瑟斯。我以邪神的名義召喚恐怖兵器。”
隨著他的聲音,有黑色的火焰從雙手冒出,空氣中隱約出現一個模糊的陰影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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