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馬香雲和沈玉珍依舊坐在席位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她們面前放著的是這兒特有的玉藻玫瑰露,醇香入鼻,絲絲入扣,卻不見她們飲用,直到有個滿臉慌張地少女映入她們的眼簾,沈玉珍才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馬香雲看著沈寶珍戰戰兢兢的模樣,很是不屑,對一旁的沈玉珍道:“玉表妹,我看她那個模樣,成不了什麽大事。”
沈玉珍那雙靈動的丹鳳眼在她庶妹的身上掃了一遍,隨即自信一笑:“她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不過所有的把柄都在我手裡,我不信她不肯幫咱們做事。香雲姐姐,你且放心,待會兒,有好戲看呢!”
馬香雲見她自信滿滿的模樣,也不好再多問。其實沈玉珍與景顏本沒什麽衝突,卻因為她曾經是王松未婚妻的原因,記恨上了景顏,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比自己更要優秀,這讓一向以才貌自居的沈玉珍很不舒服。
不過再過一會兒,那個美人兒可就笑不出來了。沈玉珍端起面前的玫瑰露,正準備一飲而盡,卻不想那杯子像是抹了油一般,從手中滑脫,紅色的甘露頓時落在了她秀美的衣裙之上。
沈玉珍皺了皺眉頭,倒不是因為這衣服髒了,而是待會兒皇孫公子們就要從獵場回來了,自己千方百計設計的好戲不能就此錯過。
“小姐,奴婢帶您去換衣服吧。”沈玉珍身旁的大丫頭芳菲說道。
沈玉珍想了想,終究點了頭。自己仍然待字閨中,必須以最完美的姿態出現在那些皇孫貴胄眼前,這樣才能力壓景顏,讓王松後悔!
“好,動作快一些。”
與馬香雲打過招呼後,沈玉珍便在芳菲地攙扶下迅速離開了酒席,一路往行宮的方向走去。她心中著急,走的又快,步履匆匆,可不一會兒走在後面的芳菲卻忽然喊道:“小姐,您的玉釵呢?”
沈玉珍一愣,隨即伸手向頭上摸去。那梳的十分精致的朝日髻上,本該插著一支碧玉鈕花五彩簪子。可如今,發髻之中空蕩蕩的,竟然什麽都沒有!
老天!這可是皇帝賜給沈夫人的,自己求了很久才求了過來,本來準備出一出風頭,卻把禦賜之物給弄丟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如今風頭已經出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簪子非同小可,若是現在丟了,到時候皇帝要是追問起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或者被什麽亂七八糟的登徒子撿過去,又是說不清的麻煩,甚至要把自己的下半輩子給搭進去!
芳菲的臉色煞白,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小姐現在又急著去換衣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還愣著幹什麽,快點去找啊!”沈玉珍氣急敗壞,放眼望去這兒都是整片整片的綠色,那隻碧玉簪子偏巧掉了進去,一時半會兒要找到確實很困難。
芳菲被她一吼頓時嚇得跪在了地上,眼睛瞪得老大,一點一點仔細尋找著簪子的影子,恨不得把這些草全部拔光。
可翻找了半天,別說是碧玉簪子,就是塊破石頭也找不到,不禁急得滿頭大汗。
“若是找不到簪子,你就別想活了!”沈玉珍急得狠了,下了死命令,可她也知道,縱使殺了這些丫頭也是沒有用的,簪子到底丟在哪裡,她根本沒有感覺,這該從何找起?!
就在她的面色已經變得鐵青,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直趴在地上的芳菲忽然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正往這頭看著。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景顏身旁的丫頭白梨。
直覺告訴芳菲,這個人是來找自己的,她立即跑了上去,滿面愁容地道:“白梨姑娘!你是不是找我家小姐?”
白梨猶豫地瞧了她一眼,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芳菲注意到她的手中正拿著什麽東西,用袖口遮的嚴嚴實實,兩手緊緊握著,十分緊張的模樣。
“白梨姑娘,我家小姐的碧玉簪子掉了,你有沒有看見?”芳菲急的幾乎要喊出聲來,她一把抓-住白梨的手臂,恨不得在她身上搜一遍。
白梨吞吞吐吐,好一陣躑躅之後,才慢悠悠地看口:“我就是來送還沈小姐的簪子的……”
芳菲面露喜色,激動地抓著白梨的手臂道:“真的嗎?!白梨姑娘,請你快拿出來吧,我家小姐已經急壞了!”
白梨點了點頭,終於松開了手,露出袖子裡的一角。一陣晃眼的綠光閃過,真是那支名貴的碧玉鈕花五彩簪子!
芳菲喜不自勝,剛想接過,卻見白梨手一縮,又收了起來,頓時就有些惱了:“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可是我們小姐的簪子!陛下的禦賜之物!你是不是想私吞?”
白梨笑了笑,開口道:“芳菲姐姐,您誤會我了,只是有句話我得跟您說清楚。”
“什麽話?”
白梨低下頭,望了望身後,仿佛害怕某個人聽見,用只有芳菲聽得到的聲音說:“其實……其實這簪子不是我撿到的,是我家大少爺撿到的,也是他讓我交給沈小姐的……”
這跟自家小姐有什麽關系?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卻忽然看見白梨眼中那稍顯曖昧的神色,頓時心中一跳,瞬間就明白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吃驚:“難道你家大少爺他……”
“說實話,大少爺一直都注意著沈小姐的一舉一動,見她的簪子掉了,就立馬拾起來準備送還。本來想自己送過來的,但畢竟男女有別,我家小姐又看的那樣嚴……我本是小姐的人,但大少爺百般勸說,我看大少爺是真心的,便瞞著小姐過來走這一趟,也好避人耳目,你可不能跟別人說這一回事啊!”
一刻鍾後,這一席話完整無缺地落入了沈玉珍的耳中。本已經急的焦頭爛額的沈玉珍聽完此話後,竟然煩惱全無,臉上笑得像是一朵盛放的鮮花,趾高氣昂地進入了行宮。
大家都說景顏清麗無比,美的不像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兒,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夫君竟然還在想著當年的青梅竹馬,真是可笑啊!
沈玉珍忽然覺得全世界都美好起來,自己總算還是贏了一回!
衣服換好之後,沈玉珍便匆匆趕回了酒席。馬香雲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卻忽然看見一席盛裝的沈玉珍終於回來,她那張俏生生的臉蛋此刻愈發神采奕奕,仿佛得了什麽天大的好消息,透露著說不出的愉悅。
“玉表妹,你這是怎麽了?”
沈玉珍輕柔一笑,頭上那支碧玉鈕花五彩簪子更是靈動而奪目,她裝作不經意地斜眼向王松的方向看去,嬌-媚的目光一瞬間就被那張溫柔儒雅的面孔給捕捉到了,他對著沈玉珍點頭微笑,少女的心中仿佛漾出了陣陣漣漪。
果然!他果然在看自己!
沈玉珍心中無比歡喜,接著是不可捉摸的驕傲,她並不是對王松念念不忘,只是已經娶了如花美眷的男人,一個被自己拋棄的男人,依舊對她念念不忘,這簡直就是一場不戰而勝的完美戰役!
“沒什麽,只是為待會兒的事情開心罷了。”沈玉珍輕描淡寫地道。
馬香雲不再說話,因為陣陣馬蹄聲已經傳入耳中,那些或是談天說地,或是觀賞景致,或是吟詩作對的夫人小姐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們迫不及待地擺好了已經練習千萬遍的姿態,就等著平京最有權勢、最為俊美的少年們驚鴻一瞥。
領頭的是太子宇文墨, 他那一襲朱紅色的錦袍十分惹眼,面容方正英姿勃發,紅潮在他的臉上隱隱顯現,顯然是十分盡興的模樣。雖然太子已經娶了正妃,但側妃的位置依舊是個香餑餑。
他的身旁是景太傅的長子景康,比起忠厚剛毅的宇文墨,景康給人的感覺更加親切,他是平京五少之一,玉-面公子的稱號名不虛傳,一出現便引得在座女子頻頻側目。他則是毫不羞怯地一一微笑回應,倒是讓不少女子羞紅了一張臉。
當他看到坐在席位上的景顏時,便輕輕點了點頭,仿佛是一個十分簡單的招呼,眼神卻更加真切。
接著,便是二皇子與王欒,兩人的身後跟了不少隨從,顯然收獲頗豐,他們倒沒怎麽在眾人面前多露臉,大概是怕人提起王欒欺侮兄長的事情。
宇文玄與宇文照隨後而至,這兩位貴人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幾乎所有女子都梗著脖子想一睹他們的風采,完全沒了該有的矜持和嬌羞。可那兩位招人喜歡的皇子一個冷冰冰的,冰山美顏難以接近,另一個則壓根沒有向女眷的方向看一眼,便飛身下馬,將獵物交給了一旁的隨從。
眾小姐們不免有些失望。
剩下的貴人們依次坐下,整個獵場一時之間到了最為高-潮的部分,隨從們忙著清點獵物,等待著皇帝的到來。
很快,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上元皇帝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緩緩坐上了席位。他有著宇文家族特有的俊美面容,就算已經步入中年,眉眼之間依舊不減當日風華。但面頰上兩道嵌入皮膚深處的皺紋,卻有著讓人頗為膽寒的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