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時間在某些時候不過是白駒過隙,瞬間流逝。但有些時候,在人生之中,卻是不容有失。
古光德自覺一生行事,不說謹小慎微,但是也算是和光同塵,到了今日他五十有三,一路走來,相安無事。
誰能想到老來卻遭了劫難。
一處房間內,青光搖曳,琉璃盞內波光詭秘,似乎昭示了房間內主人的心情。
與普通營地不同,甲一區營地即使初建,也不是用木材,而是用土石結構,也許未達到精雕細琢程度,但是比之普通木板房,營地規格,自然大大有過之。
而古光德所在的房間,也是為數不多的上佳房舍。
外有庭院回廊,假山,水池,小亭,無一不包;內裡雕梁畫柱,香爐,書畫,屏風隔絕內外,也算風雅。種種待遇沒有因他開拓甲四區不利而又絲毫怠慢。
這也是應當,真是細細數來,他古光德也是三代老人,在這十幾年中執掌古家支脈,營地失利,雖有他所在支脈自身問題,但是也是他並未動用所有力量。
僅是高端武力也不過是他一人來此,支脈家老,鎮守古家後方,這些布置,就是他自傲的資格。
營地失利不能挫其銳,或者說古光德本身就不是一個銳利的人,他可謂老好人是也。做事總是笑哈哈,年輕時吵架滅門還有殺氣流露,但人一老,殺起人來也能笑臉晏晏。
只是青燈琉璃盞下,古光德眼袋巨大,飽滿的額頭皺成一團,他真的蒼老了。
何時開始出了茬子?
不是因為自家的營地被殺破,而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情,他已經接連幾次判斷失誤。
第一次就是針對古東平刺殺,只是當日誰又能想到,他一介小兒,能夠在短短一年內,如同潛龍入海,騰飛衝天,當時刺殺,只打定主意是毀了古東平的武道之途,以為天衣無縫。
為什麽這樣做?
為了古今億職位調動,為了阻他晉升大校,為了不讓古家親軍部一脈聲勢再漲,也為了支援自己的盟友——鹿泉郡城主周明傑。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不問古東平,當時就不應該阻礙古今億。自從南陸退役一來,這人潛伏近二十年,上位長老之職後,第一次為了自己騰挪位置。十幾年磨一劍的韌性,真好想與?可笑自己竟然沒有看到。
是。
古今億的低調讓自己誤以為他已經不是當時衝殺戰將,只能做太平......哎!古光德驀然喟歎一聲。
第一步錯,一步錯,步步錯。
之後古配嘉、古俊輝卷入家宴事件,再之後就是自己賣了古東平信息給鬣狗,到了今日被破了營地。
甲四區營地在甲二區和甲六區之間,異族陳兵在甲一區戰線,兩者相差百裡。打通甲二區、甲六區營地,如何將風馬牛不相及的甲四區囊括在裡面,還做得如此堂皇,好似還怕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事後順水推舟再給一腳,以營救之名,行搶劫之實。
做了這些,古東平真的不怕撕破臉皮麽?
是了,不怕了。
古光德神色一正,所謂名與器。名是聲望,地位,是一切無形力量,象征著正統地位;器是有形力量,是實打實的力量。
古東平一波三折,一飛衝天,但是說到底還是底子太薄,都知他有實力,可是時間帶來的差異,哪是可以輕松磨平的。
真說起來,古東平今年勉強十九歲,是古家三代,他再是厲害,還是小輩。
武鬥會雖然揚名立萬,但是古家內部,有這個冠軍可喜,沒有卻也不可惜,畢竟是中品世家,不是普通家族。
再說之後對陣天蠍,對陣王榆樹,勝是勝了,威名也立了,但是元氣也傷了,半年多的基業全盤毀掉,這種勝利本就被世家不恥。
名與器之分,歷來都有。
只看王榆樹代表的香河王氏,還有鳩佔鵲巢的京兆韋氏,前者入場要看中陸王氏臉色,後者是張家自己作繭自縛,被一點點瓜分。
但是說起來,有自身名位在,古家和王家可以在督戰會議上佔據一席之地,擁有自己開辟戰場的資格。
真說起來,古王兩家,雖有實力,不過相比虎牙、暴雪兩大軍團,還有兩大上品宗門,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古家和王家實力雖弱,兩大軍主、兩位掌門雖強,該有的禮數一點不能少。
為何?還是名與器,這是帝國給的東西,也是都承認的。東陸之戰若是沒有東陸家族話事,一切都是笑話,對於帝國根基也是不穩,相比之下東陸的中品宗門就差遠了。
平時不顯,到了關鍵時刻,誰遠誰近一目了然,這也是同等位格的宗門和世家相比,要降半格的原因。
話說回來,古東平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他借著這次突襲,將自己實力展現的清清楚楚,武裝力量,個人戰力,他是在告訴所有人,他真的成長起來,也真強大,像是小孩一樣,很可笑。
但古光德不敢笑。
之前的天蠍爭端,與王榆樹爭端,為何家主可以坐視不理, 可以放手,因為古東平是小字輩,是應該經受磨煉的三代。
也許他真的厲害,但是老一輩就是以為你吃不的苦,就是要讓你吃吃苦,受受氣,只要不死,就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大不了家族支持你。
當然,古東平和王榆樹玩的是有些大了,但是還是年輕人的事。
可是借著突襲機會,古東平踩了古光德,無論是有意無意,自此之後,再也不能把他看做小一輩了,再有王榆樹之類的爭端,首先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古家。
從名與器上來看,古東平終於是兩者相媲美了,也可以說完滿了。
明白了這一點,房間裡的古光德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自己怎麽真是糊塗了,成了小輩墊腳石,真是一個和藹的墊腳石也好,卻要做那個壞人,只怕之後真成了笑柄,也無臉進祖堂,見祖宗了!
古光德臉色一苦,還是慢慢恢復了,想通了自然也就沒有什麽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