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旭這般說,他班主任和校長同時看向鄭卜和方若華。
校長也是有心打圓場,低聲道:“都是些孩子,我看,嗯,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好了……放心,不對外通知,也不用寫檢查什麽的。”
班主任蹙眉,似乎想說什麽,卻到底是閉上嘴忍了下去。
鄭卜卻使勁搖頭,一臉的鬱憤。
方若華牽起他的手,面無表情地道:“也只有對少年人來說,是與非,黑與白,必須分明。”
校長登時苦笑。
班主任面上不禁閃過一抹憤怒,冷笑道:“也就是有你們這些是非不明的熊家長,現在這些學生才這麽難管教。”
他們這邊小聲嘀咕,警方卻是認認真真坐下來開始處理視頻。
顯然趕到學校來的兩位警官,都是技術好手,差不多花了五分鍾左右,視頻就變得特別清晰。
所有人不再多言,都走過來盯著電腦屏幕。
方若華掃了一眼,丟錢包的李光旭神色平靜,好像並不在意。
她家這小子鄭卜,稍微顯得有點緊張。
立在一旁縮著頭,顯得畏畏縮縮的魏大龍,隻低著頭連抬也不抬,隻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瞄那兩位警官,看來這孩子是嚇得不輕。
此時,電腦屏幕已經變得很清晰,眾人盯著屏幕,就見鄭卜從抽屜裡清理出廢棄物,又從裡面拿出個罐子樣的東西……
但是因為角度的關系,還是有些死角存在,並不能完全看清楚鄭卜的所有行動。
方若華蹙眉,若有所思。
此時都快到半夜,所有人都很疲倦,班主任心中不悅,冷冷淡淡地對校長道:“孫校長,我這些學生都是初三生,中考縱然比不上高考重要,對孩子們來說卻是相當重要,咱們作為老師,總不能因為這些爛事耽誤學生們的學習,不如先讓孩子們回去休息?”
校長心中為難,遲疑了下,看向方若華:“方同學,你看呢?”
鄭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方若華的手機忽然響起,是喬繡來的電話,她剛一接通,喬繡就道:“看電腦屏幕。”
話音未落,兩個警官就道:“有人入侵。”
電腦屏幕上先是閃過一片凌亂的數據和畫面,不一會兒就出現視頻。
眾人一看,標注時間是前天中午的。
只聽下課鈴聲一響,無數學生衝出宿舍,李光旭也衝出去,一個黑色的牛皮錢包被他一碰,從抽屜裡滾落到椅子旁邊。
學生們匆匆忙忙出去,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呃?”
李光旭遲疑了下,“好像昨天,還有今天,似乎都沒見到我這錢包……只是我沒太在意。”
緊接著,魏大龍出現的屏幕上,此時整個教室都空空蕩蕩,只有寥寥幾個不去吃午飯,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學生還在。
魏大龍走到李光旭座位旁邊,隨手撿起錢包擱在了李光旭的桌子上。
方若華回頭看了一眼,很明顯地看到魏大龍的身體微微顫抖,頭猛地低下,更是不肯抬頭。
片刻之後,就見魏大龍又退回來,左右看了看,略微猶豫了下,把錢包從桌子上抓住,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裡,然後匆匆出了門。
眾人:“……”
“哇!”
魏大龍猛地捂住臉,肩膀抽搐,低聲哭起來。
“你!”
班主任氣得跺腳。
魏大龍這孩子一直都是好學生,在老師們眼中,他聽話乖巧,學習也很好,誰能想到竟然會做出這等事來。
“真是糊塗!”
李光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一臉的尷尬。
方若華看了看鄭卜:“氣順了?”
鄭卜使勁點頭:“嗯。”
“那就走吧。”
方若華笑了笑,轉頭對校長和班主任道,“剩下的事就請校方自行處理,但是有一點,校方必須澄清事實,還我們鄭卜清白。”
班主任嘴唇動了動,可還沒說話,就讓校長踩了一腳,隻好閉口不言。
一直到方若華領著鄭卜出去,警方的兩個人跟校長寒暄完也走人,班主任才歎氣:“其實這事也沒什麽人知道,我們沒有公開說鄭卜什麽。”
校長冷笑:“不說那些學生們就不知道了?”
今天一天,班主任又是找人談話,又是四處詢問,那些孩子們之間說八卦,可比大人們說得還要凶,又都是這樣的年紀,更是敢說敢鬧的時候,校方不澄清,就是明面上沒人提,流言蜚語也絕對不會少。
校長拍拍班主任的肩,歎道:“實話跟你說,剛才那位方同學是海藍的學生。”
班主任愕然。
“海藍的人有多團結,他們有多護短,世人皆知,只要他們自己人佔著理,就沒人能和他們不講理,你心裡要有一點數才好。”
李光旭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心裡別扭的緊。
他家境不錯,區區五百塊錢對他來說,也就是隨便下個館子,還得是湊湊合合地吃一頓那種,根本不當回事,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麽麻煩,他就當沒這回事了。
和別的富二代比,李光旭向來心寬,平時不愛與人計較,在學校裡偶爾有同學佔他點便宜,和他鬧個別扭什麽的,換做別人肯定不願意,他卻從不在乎,這一次會把事情鬧大,也是陰差陽錯,他沒有多想就直接被捅到班主任那兒去。
魏大龍隻躲在一邊哭,連看也不看李光旭,李光旭性子雖好,此時卻不肯說原諒他的話。
“你最不該牽連別人。”
李光旭想了想,對老師道,“讓魏大龍賠我五百就行了。”
丟下一堆爛攤子,方若華領著鄭卜去吃宵夜。
難得點了一桌子燒烤,兩個人坐下慢慢吃,鄭卜惡狠狠吃了好幾串羊肉串,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我知道,魏大龍看我天天撿人家不要的飲料瓶,礦泉水瓶,所以看不起我,說我是個垃圾佬,所以今天才會把汙水潑到我身上來。”
說著,鄭卜鼻子有點發紅,眼睛也紅了。
到底是十五歲的少年,哪裡有不愛面子的?他從小也是吃穿不愁,被嬌慣到大。
方若華給他倒了一杯飲料,只聽著他說。
鄭卜說,他這幾天,天天放學去看他母親,今天沒去,也不知道他母親會不會擔憂。
說他母親的狀況不太好,但按時做透析,到也還能維持。
方若華把手機遞過去:“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鄭卜就老老實實和他媽媽說了十幾分鍾,這孩子在他母親面前,自然是半句不好的話也不提,隻說高興的事,沒一會兒就哄得他媽眉開眼笑的。
方若華盯著他發泄完,吃飽喝足,因為她聯系的海藍外圍醫生還沒有制定好具體的治療方案,而且腎源也還沒有找到,就先不提這事,隻拎著小少年,把他送回家。
一進樓道,就見鄭卜他爸爸坐在樓梯台階上等,看到兒子進門,才松了口氣。
“回來了,進去睡覺,爸給你寫好了檢查,你明天……”
鄭卜本來臉上還帶著笑,聽鄭丘如此說,登時陰下臉,砰一聲摔門進屋。
鄭丘氣得破口大罵:“我伏低做小,給你們班主任賠禮道歉說好話,都是為了誰?”
“用得著你賠禮道歉?你憑什麽替我賠禮道歉?東西根本不是我偷的,現在我姐替我找回清白來了,真按照你說的去做什麽檢查,你兒子一輩子都要當個賊!”
鄭丘一愣:“什麽?”
鄭卜打開門,瞪著血紅的眼珠子使勁白了他爸爸一眼,方若華莞爾,這模樣還真像頭暴怒的小牛犢,難看的要命。
元旦當天一過。
鄭卜趾高氣揚地去上學,回來的時候更是興高采烈。
他們班主任,還有失主李光旭,當著全班人的面在班會上特意說起這件事,班主任還給鄭卜道了歉,說自己沒有調查清楚就給鄭卜定罪,是他不對雲雲。
鄭卜回家,翻來覆去地說這些,還當著他爸的面,他是沒照鏡子,如果照一照,就會發現他簡直和一隻驕傲的小鴨子沒多少區別。
“全班都在討論這件事,都猜李光旭的錢包是誰拿走的!”
鄭卜也是心大,明明學校和班裡都淡化掉魏大龍在這裡面起到的作用,並沒有讓他公開道歉,公開作檢討,兩者分明是區別對待,但鄭卜卻是全然不在意。
“只要還我清白就好。”
方若華到是覺得,班主任這區別對待的做派,當真是勇氣可嘉。
米素素和她通電話的時候知道這事,也有些意外:“看來海藍的凶名如今威力變小了,唔,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結果沒幾天,方若華就發現海藍的凶名可能還在,鄭卜說他們換了一個班主任,是離休返聘的老師,看臉色,顯然鄭卜挺喜歡這個老師的。
至於原來的班主任,只聽說是調去了十三中。
當然,具體的情況,鄭卜一個學生是打聽不到,方若華也不在意。
她有點想念狐蘇,正好狐蘇就打電話過來,說在海藍大學附近買了一處公寓樓,複式結構的,正在裝修,他設計了幾套裝修方案,想讓方若華看看喜歡哪一種。
九州大酒店門前。
謝浩下了車,正和金輝導演寒暄,回頭就看狐蘇正站在一邊小聲說電話。
“嘖嘖,瞧瞧這滿臉春意的模樣。”
狐蘇長得好,為人也溫文爾雅,可其實接近他的人都明白,他彬彬有禮的外表之下,藏著的都是冷意,很少有人能真正接近他。
但此時此刻,他雙冰冷的眼睛侵染了春光,語聲更是溫柔得不可思議。
謝浩想,如果狐蘇願意用這樣的語氣同人說話,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會拒絕他。
“……可惜如今的好木料既貴且少,我想為主人打一床榻,怕是料子還要再尋,烏木一時不得,好檀香木也少,如今家具的款式到是越發多起來,不全是壞事……主人向來喜歡玳瑁杯,我前兩日偶有心得,設計了幾款,回頭送去給你看。”
謝浩被酸得忍不住伸手抱住肩膀打了個冷顫,決定還是少聽壁腳。
“快點啊。”
謝浩提醒了狐蘇一句,就先陪著金導進了酒店大門。
今天是幾個投資商要請吃飯,金輝導演想了想,也沒拒絕,把《永元大帝》幾個主要演員都叫上了。
雖說金導在娛樂圈地位不低,已經過了要看投資商臉色過日子的時候,可拍戲的導演,誰會嫌棄錢多?總之,投資商這種生物,還是不能隨便得罪。
狐蘇打完電話,這才進入酒店包間,一開門便發現氣氛略有些不對。
高玉嬌的臉色稍顯蒼白。
孫曼東的氣色也不大好。
金導演的臉色竟隱約發黑,就是在有外人時,從來氣定神閑,穩如君子的謝浩,眉宇間也多出幾分不悅。
宋紅到是漫不經心的很,一隻手捏著酒杯,淺酌慢飲,神色迷離。
坐在上首位置的是個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叫焦松,他自己到也沒什麽,但是他叔父卻是圈子裡的泰山北鬥,名下經營了好幾家娛樂公司,相當有威望。
這個焦松長相到是也不錯,衣著打扮相當體面,氣勢也足,就是臉上那種混合了輕蔑,不屑,還有說不清道不明曖昧的神色, 讓人心中有些不快。
只是狐蘇一進門,眾人抬頭看過來,氣氛登時又有不同。
連焦松看到狐蘇,也不免直了眼,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金導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這個圈子裡稀奇古怪的事不少,但也絕不至於把那些事擺在台面上,誰不知道金導演最討厭潛、規、則,他當然不至於不參加各種酒局,但是但凡他參與的酒局,必然只是拉關系,談生意,最普通不過的酒局。
焦松剛才就灌高玉嬌喝酒,說話很不尊重,看在他叔父的份上,金導勉強打了個圓場,沒讓他下不來台,現在可好,瞧著這家夥竟然……男女通吃?
狐蘇到仿佛沒看見,告了聲罪,便在金導演旁邊落座。謝浩特意給他空出來的位置,也省得他去應酬不熟悉的那些人。
焦松的目光如有實質,死死黏在狐蘇身上,舉杯笑道:“我記得你,你是雲昧吧,大將軍,今天來遲了,罰酒,該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