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個黑衣人,人人身手敏捷,速度極快,轉眼便殺到雲飛面前。
所有人目光血紅,厲聲喝道:“為師姐報仇,拿命來!”
雲飛卻是有那麽點提不起勁的樣子。
眾人心裡一跳。
有好幾位女俠都驚呼,忍不住想,這麽多人圍攻一人,可真是不要臉!
人們到底還是看臉,尤其是女人,雲飛長得著實太好,好到大家總忘了雙方是結下了死仇。
既然是報仇,多少人衝上去又有什麽可指責的?
高旭卻是歎息,別看賀路的弟子人多勢眾,但他們的武功火候還差了些。
而雲飛,又是最不懼圍攻的那種高手。
“可惜。”
這些弟子還年輕,再過些年,也能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名頭,而且都是孩子,人生還漫長,如今在雲飛手下,怕是不死也……
黑衣人尚未撲到雲飛眼前,眼前忽然出現一把折扇,這扇子帶起香風一片,眾人腦袋卻宛如遭受重擊,步伐登時亂了一亂。
但也隻一瞬間,這些年輕的黑衣弟子們身手或許不是頂尖,配合上卻天衣無縫,腳步一錯,避開折扇,再次衝雲飛而去。
洛風很是無奈,伸手接住自己的扇子,輕輕一點足,正好飛起攔住快要靠近雲飛的四柄長劍,只是剛擋下第一波攻擊,後面四個人又是四面八方,一擁而上。
他一人一折扇,兩隻手,兩雙腿,縱然是身法輕盈,快如幻影,可他既不想傷人,對方又要拚命,一時也頗為捉襟見肘。
這也就罷了,這十余個弟子固然已經是弈劍堂裡出類拔萃的,可是他所學不同,武功不是對方能比,還算應付得了,問題是後面那位快劍雲飛,眼睛漸漸發亮,手中的劍蠢蠢欲動。
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洛風的脖子都發冷,背脊骨上的涼氣直入肺腑,他恨不得連聲咳嗽個幾十聲,再痛哭一場。
天底下還有他這麽倒霉的朋友麽?
洛風額頭上冷汗淋漓,高聲喊道:“賀老爺子,你先不要急,聽我說,青雲門滅門之事,必有隱情,不可能是雲飛所為。”
賀路聽而不聞。
洛風語速越來越快:“晚輩打探過,當日青雲門的下人都是先中迷藥,再被人一劍封喉,以雲飛的性情,他若殺人,只會正面殺人,絕不會施加暗算。”
賀路冷笑,終於開口,聲音裡充斥了悲涼無奈:“他的身上還沾了我女兒的血。”
說著,一劈手,將一塊碎布扔在地上。
那是條白色的,斷裂的布片,不起眼,但是眾人的視線落在雲飛身上,就見他左袖子上面有一塊破口,正好與這碎布能拚合。
“何等囂張,連衣服都不肯換。”
雲飛終於出劍,一劍刺向洛風的脖頸,口中道:“風池。”
洛風扭身避開,折扇合起,點中一黑衣人的穴道,把人推入旁邊草叢,整個人都要抓狂,不管雲飛的劍,隻對賀路高聲道:“萬一呢?萬一賀語不是雲飛所殺,你們要怎麽辦?以雲飛的武功,你們弈劍門想拿下他根本不可能,這家夥又向來不知道什麽叫留手,一旦他打得起興,所有人就是不死也要殘,到時候放跑了真凶,你們怎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兒和師姐,師妹?”
賀路一怔,嘴唇動了動,他神色落落寡合,喘息聲漸漸粗重,終於,閉上眼,也閉上耳朵,厲聲道:“殺!”
洛風:“……”
一直壓陣的,弈劍堂二弟子,賀路最得意的徒弟,路玉川,陡然飛身而起,一劍刺向洛風的左肋。
他一加入,局面立時有所不同。
其他弟子很難給洛風真正的威脅,
但是他一出手,洛風也不得不閉上嘴,全神貫注,越發小心,一不注意,他就有可能陰溝裡翻船。洛風心中歎息,這局面可真夠糟糕的。
方若華忽然開口:“我當時正在吃我最愛吃的周記燒鵝。”
賀路一怔,轉頭看過去,心中狂跳,猛地捂住胸口。
月色下,他好像看見了女兒。
他女兒站立的方式與別人不同,習慣一隻腳略向前面一點,另一隻腳虛虛點地,這和她修習的輕功有點關系。
他女兒還有一個習慣,一琢磨事,就喜歡咬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
“小語。”
路玉川的劍也陡然虛弱了不少,踉蹌了下,驚疑不定地看過去。
洛風停下腳步,任憑雲飛的劍在他的脖頸上點來點去,就是不動。
雲飛與他僵持片刻,默默把劍收起,卻也不走,靜靜站在一旁。
洛風心中明白,他表現得或許毫不在意,但還是有一點好奇心,畢竟被人當成滅門慘案的凶手,又怎麽會半點也不關心結果?
他不怕敵人,更不怕和人交手,但那不代表雲飛喜歡被人愚弄。
看熱鬧的一群江湖人,更是對眼下這一連串的變化給驚嚇得快喘不過氣,一時間所有人屏息凝神。
連高旭也把目光落在方若華身上,心中揣測此人的身份。
康親王眨了眨眼,第一時間就朗聲道:“保護方真人,陛下曾交代本王,不可讓真人有半點損傷。”
眼見眾人都看過來,康親王歎道:“方真人精通神術,前不久剛設壇祈雨,京城左近方得降下甘霖,解救一方百姓,陛下也曾想封真人為國師,但真人隻一心修煉,言及若過分涉入朝政,會有損修為,陛下才強忍下心思,隻為其建造了一座道觀,供其修行……”
“那不是……康親王妃?”
高旭一聽大驚,這件事京城傳遍,他不可能不知道。
種靈猛地一蹙眉,心裡不禁一跳,生怕自己的事再起波瀾。
康親王神色如常,只是莫測高深地一搖頭,一言不發。
周圍的人腦子裡一時冒出各種想法,隻當其中有些朝廷秘辛,便不敢去深究,但對眼前這位方姑娘,卻都有點信她不是尋常人。
畢竟,堂堂王爺,可不會閑來無事消遣別人玩。
不遠處,賀路精神恍惚,猛地回過神,渾身發抖,死死盯著方若華,嘴唇顫了顫,小聲道:“你是誰?”
方若華笑了笑:“吉平最愛吃京味,鮮香爽口,到了揚州,多年飲食清淡,卻還是改不了愛好。”
賀路眼淚都要流下來。
吉平這個小名,是自家女兒七歲之前,她母親叫的,後來她大了,到好些年再沒人叫。
“玉川哥不容易,特意為了我去學燒鵝的手藝,那是人家周老看家的本事,也不知他為了學到,花費了多少代價。”
路玉川嘴唇發白,踉蹌後退了幾步,靠在一棵樹上,神色淒厲,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咽喉裡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
方若華又歎了口氣:“最近幾年,女兒給爹爹做得狐皮的襖子,是不是穿起來大了些?爹爹別怪女兒,實在是女兒拿得動刀劍,可這針線拿在手裡,它就不聽使喚呢。人又離得遠,見不到爹爹,做得針線活便越發不合適了。”
“前些時候爹爹送來百子千孫帳,我還生氣來著,隻當是爹爹怪我沒給英哥生兒育女,特意送個破口的帳子諷刺我,回信說了些不動聽的話,還請爹爹忘了吧。”
賀路滿臉淚痕,踉踉蹌蹌地走過去,走到方若華身邊,顫聲道:“女兒,是不是雲飛害了你和阿英?你告訴爹爹。”
眾人一看這場面,幾乎都要相信賀語這是附身到眼前的姑娘身上。
路玉川神色不定,臉色晦暗,牙齒間充斥了一股鐵鏽味。
方若華卻收斂了眼中的柔光,站直了身體,正色道:“賀老前輩。”
賀路一愣。
“我且問一問你,快劍雲飛,武功如何?”
賀路閉了閉眼,精神恍惚,卻也沒問方若華怎麽就變了。
自從出事,他恨雲飛入骨,自然是仔細研究過此人武功。
“世間高手,他能列入前十,但是,我們賀家也不怕他……”
方若華抬手打斷他的悲鳴:“我聽說賀小姐雖是女子,卻是賀家最出類拔萃的高手,武功與大師兄賀蘭在伯仲之間,年紀卻比大師兄還小上幾歲,是也不是?”
賀路點點頭。
“賀語小姐若和快劍雲飛交手,能抵擋幾招?不會一招都抵擋不住?”
賀路登時大怒,眼睛赤紅,喘息了幾聲:“胡說八道!”
他深吸了口氣,“……小語劍法不錯,最強的卻是刀法,她天生神力,能自立青雲門,全憑自己的能力,要我說,江湖雖大,頂尖的高手卻不多,可我的小語,到能算上一位。”
他神色幽暗,頗有戾氣,“此獠雖厲害,我小語與他交手,三十招內還敗不了!不信你就問那畜生,看他敢不敢說我家小語抵不了他一招半式。”
雲飛隻盯著他手中的劍,聞言竟也發聲:“賀語劍法一般,刀法卻還好,她應與江南陳澤相差仿佛,陳澤與我交手,五十招始敗。”
他頓了頓,又搖頭,“可惜她不夠專注,否則成就會比今日高上不少。”
洛風抱著肩,心下一松。
不知為何,本來劍拔弩張的場面,竟有些和緩的趨勢,只能說方姑娘這人,的確是很能掌控人心,手段獨特。
方若華四下看了看,鄭重地把手中一疊資料遞給賀路:“賀老爺子請看。”
賀路低頭看了眼,手一抖,差點把資料扔了,卻還是努力把視線落在那些資料上面。
最前面一幅是方若華研究過資料,請水友裡一個技術高手幫忙建模還原的三維立體圖。
裡面展示的乃是案發現場原貌。
賀路乍一見愛女倒地,鮮血橫流,眼前發黑,隻覺得渾身的力氣瞬間消失,還是洛風扶了他一下,扶著他在旁邊石凳上坐下。
方若華也有些不忍。
白發人送黑發人,愛女離世,的確是世間慘事。
“您好好看看,地上落了一些紫泥,這種紫泥很特別,裡面摻雜了許多香料,唯有京城周記燒鵝,才是用這種泥來包裹著整隻鵝進行燒烤。”
“凶手大概清理過桌子,只是桌底還殘留了一部分,他太慌張,沒有注意到。”
賀路愕然抬頭,盯著方若華:“你是……什麽意思?”
方若華又指著圖上桌子上的茶壺茶杯。
“這種白瓷茶壺,我聽康親王說,也是只在京城有出售,雖不是官窯出品,但仿製得很類似,一隻茶壺,配有四個茶杯,可如今桌上只剩下兩個茶杯,另外兩隻茶杯和茶壺都不知所蹤。”
“看看桌上的茶漬,我能不能猜一下,凶手因為來不及清洗,所以乾脆拿走了茶壺和茶杯?他若是把所有的茶杯都拿走,或許更自然些。”
賀路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幽深:“……還有什麽。 ”
“再有,就是賀路老前輩說的,您的女兒武功不俗,與雲飛交手,不能勝,也不可能毫無招架之力,但是看這情形,她分明是一招未出,便倒地斃命,可惜了,一屍兩命,何等悲慘。”
方若華話音未落,賀路驟然起身:“你說什麽?”
他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小語懷孕了?”
賀語多年未曾生育,賀路雖然不提,但其實心裡還是很著急。
何英就算如今不介意,但兩夫妻年紀越來越大,始終沒有個一兒半女,將來豈不淒涼?
“怎麽,老前輩不知道?為小姐驗屍的人,就沒有說過什麽?”
方若華輕聲道。
賀路呆坐在石凳上,半晌說不出話,還是旁邊一個黑衣弟子小聲道:“二師兄擔心師父再受刺激,讓大家不要在師父面前亂說話。”
方若華輕聲一歎,沉默片刻才又道:“殺死賀語的,若是雲飛,那未免侮辱了賀語小姐,她怎麽可能一招不出,便死在雲飛手上?”
“賀老前輩,你是身在局中,關心則亂,你也不想想,雲飛和賀家無仇無怨的,他為什麽要殺賀語?再說,他自十三歲行走江湖,挑戰過的高手也是車載鬥量,哪一次不是正大光明登門挑戰,什麽時候又隱瞞過了?”
“如果他當真要殺賀語,只會直接登門,仗劍行凶,事後也不會不承認,你現在問問他,可是他殺了賀語?且他要殺人,更不會下什麽迷藥,青雲門除了賀語之外,其他人都是先中迷藥,昏迷之後被人一劍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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