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追隨家的感覺,阿滾只能繼續上路,不停的走,不停的吃。
述說著,阿滾夾起一筷子油亮的筍乾炒臘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筍乾與臘相融,辣味與鮮香相溢,在口中滋潤著味蕾。
“香,真香,太香了。”阿滾閉著眼說,“小時候的感覺又回來了。”
尤其那竹筍,讓阿滾熱淚盈眶,“師父若在就好了,他也可以嘗嘗這筍。”
“好吃,太好吃了”,阿滾又喂自己一口,或許是感情到了,嚼著嚼著居然落淚了。
葉子高和門口好奇的老乞丐面面相覷,這竹筍有那麽催淚嗎?
老乞丐肚子咕咕叫,忍不住踏進客棧一步,“可憐可憐好漢,施舍一點兒吧。”
“腳,腳”,余生從客棧出來,指著老乞丐,把老乞丐逼了出去。
“給點兒面子,我好歹是丐幫這個數的長老。”
老乞丐伸出拇指和食指,十分眼饞那盤讓阿滾落淚的菜。
還有余生手裡的菜,色澤紅亮,灑著些蔥花,看起來鮮嫩無比,讓他直流口水。
“八袋長老就不是乞丐了?”余生把油燜筍放在阿滾桌子上。
這油燜筍是新鮮的春筍,尤其鮮嫩,是殺手四人組大早上去竹林深處挖回來的。
春筍經過剝皮,洗淨,切段,焯水去澀後熱油煸炒,燜製而成,因為放了較多油與糖,所以看著分外誘人。
“怎麽哭了?”余生驚訝,回頭看葉子高,瞪眼,“你把人,不妖怪欺負哭了?”
“冤枉,我欺負他幹什麽?”葉子高很無辜。
“他是想起了他師父。”黑妞為葉子高開脫。
“你還有師父?!”余生驚訝,“是不是小熊貓?還有螳螂,金絲猴,大白兔什麽的師兄弟?”
“什麽亂七八糟的?”阿滾穩定一下情緒,“我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
余生大失所望,還以為碰見了神龍大俠呢,隨即記起來,他就是神龍呀。
阿滾夾了一筷子油燜筍,鮮鹹而帶甜味,與筍乾炒臘肉味道大不同。
登時,思念之情又湧上心頭,阿滾哭的聲音更大了,“太好吃!”
“太孝順了。”被他感染,黑妞也有些傷悲,眼眶瞬間就紅了。
“不是,你怎麽也哭了。”葉子高說。
“你不感動嗎?”黑妞紅著眼問他。
“感動,感動。”葉子高心說我敢不感動嘛。
走到後廚門口的余生回頭看了看,這熊貓有毛病吧,不可理喻。
又喊葉子高進後廚取了一籠灌湯包和米飯,余生著手準備做大荒版的鱔絲面。
說是鱔絲面,倒也不用真如鱔魚那般去骨處理。
余生直接讓胡母遠從長魚身上取下一塊肉,去皮,切成鱔絲。
接著起鍋,倒油,爆炒。
剛下鍋,一股魚香登時冒了出來,肆意的在客棧彌漫,勾引的人楞了神。
這魚香醇厚,又不因為太香而讓人膩煩,而是香的剛剛好,剛剛撓中了人心裡的癢癢,讓人在魚香中如徜徉在幸福中。
真正的幸福是看不見的,就像冬去春來,日升花開,就像這魚香。
就像人不知道葉子什麽時候變綠,嬰兒什麽時候長出第一顆牙。
就像我們不知不覺的愛上一個人,見到他就情不自禁的傻笑。
就像豆大的油燈下,外面寒風呼號,幼小的你躺在被窩裡,看著娘親為你縫補棉襖。
就像和煦的陽光下,父親帶著你走過田野,去摘野果,釣魚。
這魚香,在人一愣神之際勾起人的回憶,恍惚中記起幸福的時光。
在後院,端量這魚為甚有毒的草兒嗅了嗅,
記起了她在神農城學醫的日子。“草兒,你有什麽願望?”神農城主大人曾問草兒。
“終有一天,我要讓人知道,每一株草都是有用的,我要讓人吃肉!”
“人吃肉多了,養的吃草牲畜就多。”
“嗯”,草兒噙著手指,“那,那我以後吃肉,還要好好學醫,診救百姓。”
“好,有志氣,呵呵”,城主大人目看遠方,“可惜,學醫拯救不了中原人。”
小和尚記起了師父,記起了在山崖之間采茶的時光。
在後院忙著伺候的白高興也呆住了,恍惚間,他記起了那個黃昏。
“你好,我叫安放。”披著斜陽笑著的姑娘對他說話,音容笑貌俱在面前。
“你好,我是高興。”一如那日這般回答。
只是恍惚中的白高興又加了一句,“白高興”,不知不覺間淚水濕了眼眶。
大堂內,葉子高記起了那些年,他錯過的一個又一個姑娘。
黑妞則記起了她化作龍去找葉子高時,他嚇的面容失色的樣子。
想著想著,黑妞扭頭看了葉子高一眼。
葉子高若有所覺,登時閃過的姑娘全變成了黑妞惡狠狠的樣子。
外面的老乞丐也呆住了,他回憶去了自己以前的時光。
他祖上也是闊過的,可惜全被他敗光了。
“時光若夢,恍惚之間走到了現在,掙不得,逃不得,這就是命運吧。”老乞丐悠悠說。
魚香繼續蔓延,不知不覺間盤旋上了客棧。
鮫人大姐頭牽掛音訊全無的姐妹,莫問記起了那些一個個變成乾屍的親人。
司幽百草則記起了他的兄弟枯。
“我們兩個就是白天與黑夜,有了我的黑,才襯托出你的白。”枯對他說。
“我作惡,你行善,所有的罪我來背,誰讓我們是兄弟。”
“我一直與司幽城同在,我的離開不是逃,而是為了找回原本屬於我們司幽城的東西。”
枯說過話的每句話歷歷在目。
站在窗口,望著外面,百草苦笑, “有了我的白,豈不是襯著你更黑?”
站在閣樓走廊,望著落日漸下,月光漸明的鳳兒,記起了她大婚的時。
她愛他,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光。
見他把蓋頭掀開,見他…
割喉的畫面隨之而來,倒在血泊之中樣子歷歷在目,讓南宮鳳一個哆嗦清醒過來。
城主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一起過來飲一杯酒?”
她靠在美人靠上,“這魚香居然能勾引起人的回憶。”
城主飲了一杯酒,“難怪有劇毒,聽說人死之前,會把一生在眼前,我倒是挺想嘗嘗這魚肉的。”
不過她知道,余生說什麽也不會讓她嘗的。
余生在爆炒的鱔絲中加入樹菇做好澆頭,剛放一邊,只聽大堂“哇”的一聲。
阿滾大哭起來。
“怎麽回事?”余生挑起門簾看一眼,見所有人興致都不高。
“掌櫃的,你的菜,太,太香了。”葉子高不多說,只是豎起大拇指。
余生覺著所有人不可理喻,他回後廚,打了幾個在面裡,擀製幾根面條下到鍋裡。
撈上來以後把鱔絲澆頭蓋上去,余生估摸一下,不多不好,正好一口。
余下的澆頭就備著待會兒別人去死了。
“葉子高,去把白杯叫出來,他的面好了。”余生筷子也幫他取了。
魚香更濃厚了,哭泣中的阿滾指著這碗面,“掌櫃的,我也要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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