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葉子高所料,天到黃昏時,道士乾笑著走進客棧。
余生正好從後廚出來,這半天時間內,他所有精力全用來做獅子頭了,把評分提升為了八。
再好吃的東西也有膩的時候,清姨已經上去休息了。
葉子高和白高興去了田地,跟隨而去的還有草兒幾個,他們要把雜草除去。
余生正愁著做出來的新鮮獅子頭無人消受呢。
“小掌櫃,那個,還得叨擾一晚。”道士走到櫃台前。
余生倒給他一碗酒,又把一盤獅子頭端給他,“嘗嘗這個。”
飲酒的道士眼睛一亮,用筷子夾時,因太嫩,一點也沒夾到嘴裡。
他舔了舔筷子,讚道:“小掌櫃的廚藝沒得說,走過這麽多城池,少有人及的上你。”
余生遞給他一個杓子,不把恭維放在心上,“再住一宿也好,我正好有點事兒要你幫忙。”
道士全心全意撲在獅子頭上,“你說。”他頭也不抬。
“也不怎麽為難,就是讓你的鼠輩……”
道士抬頭,含糊的指責余生。
“不是說爾等鼠輩,我是說你那些老鼠,在揚州城表演鼠戲時幫我點兒忙。”余生說。
“這好說,幫什麽忙?”獅子頭著實美味,讓道士大包大攬起來。
余生於是把小老頭和巫祝的故事說了,只是不曾透漏主人公是小老頭。
他讓道士把這故事融入到他的鼠戲中。
道士啃著獅子頭,剛要答應,話已經在舌頭上卻又收了回去。
他面露難色,“小掌櫃,這出戲不好排呀,假假真真難辦的很,又要得罪巫院。”
余生擺手,“行了行了,那棪木板子送你了。”
余生最不差的就是棪木,改日問一下農神,看怎麽能再種幾棵。
“成。”道士點頭。
只是余生覺著有點虧,於是又塞給一個故事,一個關於方程巫祝夫婦訛詐的故事。
道士怎舌,“小掌櫃,這會不會招來巫院報復,我和你不一樣……”
“放心。”余生止住他,“巫院若敢動手,正中下懷,到時我幫你收拾他們。”
道士這才放下心來,端著獅子頭和棪木酒上樓了,“那成,我回去排練去。”
天色向晚,余生也不再練習獅子頭了,自己又端一盤坐門口飲茶閑坐。
斜陽掛在牆上,落下河邊樹的影子,包子幾個毛孩子在河邊玩耍,不是傳來嬉笑聲。
黑貓,警長見道士把車開到客棧門前,又想去參觀,被余生提了回來。
在挨了兩巴掌後,兩隻貓索性蹲在暖陽下,互舔之後又打起王八拳來。
“很久不見斜陽了。”何今夕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
余生看他,何今夕走過來坐在對面,“也不是不見,是很久不曾注意到了。”
余生為他倒了一碗茶,又遞給他一杓子,“嘗嘗,今天剛做的。”
何今夕道:“掌櫃做的菜都不錯,希望夕兒醒來時也能嘗到。”
“會的。”余生說。
何今夕嘗一口,又飲一口茶,然後長籲一口氣。
茶為寺廟老僧摘的山茶,又有獅子頭口齒生香,只是少了人分享,不然最幸福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何今夕坐在斜陽下,捶打著自己的腿。
直到這時,余生才察覺他旅途的勞累,而不是來時那副強悍模樣。
“何大俠有目的地,自然不會貪圖沿路的美景。”余生說。
何今夕搖頭,一生清歡,有人相伴,看花開花落,貪圖人生美景才是他求長生的原因。
他告訴余生,他們從南荒來,跨過荒海去往西荒,期望求到讓妻子回魂的靈丹妙藥。
奈何靈山難登,昆侖丘不可攀,無解之後去往中原——傳說中聖人輩出的地方。
只是聖人多以隕落,剩下的也隱在深山老林了,再想找到其行蹤已經很難。
走投無路之下,何今夕本來決定背著妻子去北冥幽都,恰在這時從昆侖丘傳來了鏡子的消息。
於是何今夕背著棺材又來到東荒,千辛萬苦之後才找到了劍囊鎮。
“以前我也聽過鏡子的傳說,只是流傳千百年了也沒當真。”何今夕飲著茶說,這也是他準備去北冥的原因。
只是這次消息不只來自昆侖丘,更讓他堅信不移的是據昆侖丘西王母說,這鏡子剛被用過。
“這消息是為西王母取信傳食的青鳥傳出來的。”何今夕說。
據他聽到的,當時西王母問來訪的人,又用鏡子起死回生,進輪回搶人,不怕遭天道反噬?
來訪者笑言,天道是什麽,什麽又是天道?順我心者為天道,逆我心者為擋道。
她反問西王母,復活天神更是逆天而行,他們不也不把天道放在眼裡。
西王母趁機問起了天神回魂之類的話,還要求鏡子一用。
“當時她說鏡子又丟回原來地方了,借用之人若有緣自會尋到。”何今夕說。
青鳥當時侍奉在旁邊,把話聽了個清楚,然後把消息傳了出來。
逆天而行,這鏡子不得不稱之為神物,想得到的人自然有很多,於是在大荒之上傳遍了。
余生倒覺著這青鳥是個大嘴巴,不然西王母的話怎麽隨便就傳遍大荒了,上次鏡子的傳說中也有。
正是聽到這個確鑿的消息後,何今夕才根據更古老的傳說找到劍囊鎮的,不然他早去幽都了。
幽都的人傳言能看見鬼魂,或許讓他們尋找也是不錯的法子。
“為什麽不找巫院的人試試?”余生問。
不說還好,余生話音剛落,方才還平和,娓娓道來的何今夕,一掌拍在桌子上。
這桌子不是棪木的,是余生客棧原來退下來的那批,頓時被拍掉一角。
“就是巫院把何夕害成這樣子的。”何今夕悶聲道。
看著他一臉怒氣的樣子,余生被驚住了。
片刻後,何今夕看著桌子道:“抱歉,失態了。”
許是沒了興致,他站起來拱手回客棧去了。
余生看著他背影,“巫院害的?這裡面的水還真深。”
客棧外面又安靜下來,黑貓,警長不知去哪兒了,至少沒去道士的車旁作亂。
斜陽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幾個毛孩子玩累了,慢慢走上岸來。
見到余生,在包子率領下全跑著圍過來,“生哥兒,吃什麽呢?”
他們看到盤子裡剩下的三個獅子頭,不用余生回答,包子伸手就過來搶。
“去去。”余生端走,逗他們道:“想吃?也行,給生哥兒唱個小曲兒。”
獅子頭的香勾起了他們的饞蟲, 包子絲毫不怯,不待余生答應就唱起來。
“風飄飄,雨蕭蕭何日歸家洗客袍……”
這破鑼嗓子,讓余生驚的差點跌倒在地上。
“行了,行了,給你了。”余生忙止住他。
包子急忙收口,與小夥伴一擁而上拿起杓子來分食。
“讓我來一口,讓我來一口。”幾人很快就因分不勻而互相爭起來。
“包子吃的最多。”余生在旁邊煽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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