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遊園就這麽來回一趟,兩條人命就沒有了。
還是原來的廳室,除了鹿遊園沉沉睡在隔壁,這間沒有一個人有睡意。
須臾說的緩慢,卻字字灼心,“他原本還是好的,可不知為何見了瀟瀟手上的玉鐲便開始發狂,一把就把她打倒在地,孩子見他這般對待自己阿娘,就上前撕咬,他一個反手就把孩子推倒了,頭撞在角,當場就……不救了。”
瀟瀟見此狀況,哭天搶地,見無力回天就撞死在案子邊的北牆上了。
“那玉鐲是侯督靈的!”鶴引說著。
“這都是命吧!”賢之慨歎。
鶴引話題一轉,“賢之,長安城出了事。”
“是不是李輔國和張皇后互相殘殺了!”賢之問著。
鶴引點頭,“還有個更大的事。”
“新皇登基了!”
在場諸位都聽得一愣,“楚王登基了?”
賢之心裡五味雜陳,“還好不是別人。”
“可是,李輔國還耀武揚威地在朝堂上發號施令呢!”
“別擔心,不還有義父對付他呢!”
“他們旗鼓相當。”匿冥拋出一句。
那邊,李輔國在大殿之上開始彈劾程元振,指責他擅離職守,結黨營私。
自從聖上登基以來,他便對外尊稱李輔國為尚父,在外人來看是對他的尊敬,實際上,在聖上心裡對此極為厭惡。
“尚父,把知道的都說出吧,朕一定會秉公執法,不會偏袒。”
經過李輔國的一番誣告,聖上為了收場不得不把程元振暫時押到了大理寺,但同時,他還派了親信給程元振傳去了聖上口諭。
如若想翻身,如何如何雲雲。
程元振自然想自救,一口應下。這就是聖上的明智之處,他利用了一個被誣陷之人的懷恨之心,他們精心挑選出一名忠義之勇的武士。
當晚,趁著夜色,武士利用非凡身手,接近到了李輔國的身邊,沒多些時候,就竊殺李輔國之首級和一臂而去。
回來複命的時候,聖上喜笑顏開。
“可有叛黨在李府之內?”聖上急切詢問。
從大理寺被放出來的程元振頻頻點頭,“和岐王所說一致!確有叛黨現身。”
原來,在行動之前,岐王密會聖上,說有可靠消息,李輔國府上有叛黨蹤跡,聖上如若此時斬殺李輔國,正好可以立此罪名,以堵住朝野眾臣悠悠之口。
“人關在哪裡?”
“回稟聖上,叛黨沒有掙脫,估計怕是遍嘗刑罰,服毒自盡了。”
“戒指呢?”聖上一定要親自過目一下那象征著叛黨身份的花紋戒指。
武士雙手將戒指奉上,聖上借著燭火細細觀著,“原來曼陀羅花如此鬼魅啊!”
李輔國死了以後,聖上將李輔國的另一臂送至泰陵,祭奠祖父,以慰亡靈。
聖上終於是揚眉吐氣地睡了一直以來最安穩的一覺,就連他父皇都未曾這樣踏實地睡過一次。
東都魏府,還沒有人察覺異常,直到三頓飯都不見了疏離子。
“誰見了疏離子?”賢之問到。
“昨日好像說是出去散心,就再沒見到。”鶴引說著。
去他房中找了一圈,隻發現一封手信,信上只有幾句訣別之言,賢之表情凝重,“我費盡心力救你出來,不是要你去京師送死的!”
鶴引不明所以,匿冥走到賢之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難道他不是為了幫助我們鏟除李輔國,坐實他勾結叛黨?”鶴引追問。
賢之搖頭,“嗯,他寧可一死,成全我們想要的平安喜樂,
太平盛世,除了搞垮李輔國,還有一層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不拖累我們大夥。”匿冥表示讚同,“是,他的身份難以抹去,他的過去都是真實存在的。”
“是怕以後上邊追查下來,我們有窩藏叛黨之罪!”賢之一臉的感慨。
“終究是一個我們保全不住的人啊!”鶴引搖著頭。
而此時此刻的岐王,正彈奏著他多載不曾碰觸的古琴,其音悠遠,其韻綿長。
他就這樣安坐天子腳下,坐看風雲突變,月圓月缺。
鶴引沒有再在賢之面前提及岐王一個字,就好像他們都不曾去過靈武朔方一樣,沒有那場天災,更沒有天下紛爭的生離死別,他們就和從前一樣,在魏府內安穩度日。
看似一切都那麽合乎情理,直到叛黨在轉年徹底被打敗,兩都的布告鋪天蓋地,原來聖上安定了天下,家務事轉眼提上了日程。
“太上皇安史之亂初始離京之際,廣平王一路相隨卻未能如願帶走自己的寵妃沈氏,一晃七八載,戰亂紛紛,無處找尋,聖上如今掌管天下,便開始大肆找尋,只可惜遍尋無果。”
賢之看著滔滔不絕的鶴引,心裡開始不停打鼓,“鶴引大哥,何故跟我說的這麽細?”
“賢之,我……”鶴引欲言又止,“你可不可以……”
“不可!”
鶴引自覺是沒有說服賢之的可能,轉身欲出,迎面趕上來的人是匿冥,他冷著一張臉,看了眼這兩人。
“舉手之勞而已!”
賢之頭忽地抬起,“你從來不操心閑事的!”他心裡納悶,何時匿冥和鶴引破天荒地站在了一起。
“這兩月你閉關不出,整個天下風聲不斷,鶴引……他不是為自己的。”匿冥看也不看鶴引。
鶴引趕忙接話,“岐王真的沒有把你看作是義子啊!你不插手沈氏一事,我怕岐王總有一天會殺來東都。”
賢之氣定神閑,“不為他所用,便為他所除,他是政客,我與他並無恩怨,他只是怕我落到他政敵手裡。 ”
匿冥認真地點頭,“我們的太平日子是要建立在他的刀口之上。”
“疏離子還是白死了一次。”賢之歎了口氣,“我就知道廟堂之上,安有悠山?”
聖上還是廣平王之際,在京師廣平府邸,這個沈氏頗得其憐愛。戰火一起,兩人被迫揮淚作別,從此沈氏生死不明。
賢之沉默了許久,“這個沈氏不論生死都已經是死了!”
“此話怎講?”
“鶴引大哥,戰火燒過來的時候,叛軍一路燒殺搶掠,整個京師留守官家女眷,多半慘遭凌辱,你覺得聖上可以接受她,朝廷可以嗎?”
匿冥補充道,“他如今是天子,不再是那個廣平王了。”
鶴引像是想通了似的,接下來反而是更加困擾,“如何做,既能安撫聖上的,還能安撫住朝臣,維護了皇家顏面?”
匿冥隨即看向賢之,賢之緩緩開口,“可是我找不到她。”
“我可以!”鶴引語出驚人。
“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特別重要,謹防被岐王察覺。”賢之囑咐。
“那我們要如何見到聖上?”
“這個簡單,最難的是聖上會否給我們免死牌。”匿冥一語中的。
賢之站起身,“鶴引大哥,找到沈氏送到京師一個僻靜庵裡藏好,我有辦法求得岐王庇護!”
匿冥眉鎖不解,“岐王?先知,你在說什麽!”
“七郎,對我們最大的威脅來自於岐王,而非聖上,只有從聖上那裡求來岐王的保護,才是最安全的。”
在場的另外兩位恍然大悟,“是啊!只有岐王遵旨保全我們,我們才是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