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跟馮喬說了會兒話,又陪著馮喬吃了晚飯後,這才離開,等出了馮喬的院子,馮蘄州臉上的笑容才收斂起來。
之前馮喬說的那些話無疑讓他起了懷疑,他本就是聰敏之人,以前是從來沒有朝著這上面想,那時候無論是從蕭沅卿嘴裡,還是宮傳出的消息,都是蕭雲素頂替了蕭沅卿。
當年蕭雲素被逼的精神出了問題,恢復過來時便忘記了許多東西,而他所知道的切,也都是從蕭沅卿口所知,原以為那就是真相,可如今卻才發現他遺漏了太多的事情。
蕭雲素的死,馮遠肅和宋氏,柳家和溫家,還有那個蕭元竺……
真相也許從來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樣。
馮蘄州冷著臉,眼底全是掩不住的戾氣,他轉頭便吩咐下去,讓原本盯著憶雲台的人分出來去查溫家和柳家,而衾九也連夜回了天風堂,親自去辦此事。
夜裡將近亥時的時候,廖宜歡才帶著郭聆思走側門入了府。
廖宜歡穿著襲夜行衣,身上裹著襲黑袍,而郭聆思身上罩著個石青色的大氅,從頭遮到了腳,而她裡面的穿著和打扮也分明是喬裝過的,與平日不同。
馮喬得連忙將兩人迎進房內,邊伸手替郭聆思拍著身上的雪,邊對著紅綾道:“快去將炭火燒旺些,再讓廚房把準備好的紅棗薑湯送過來,這大半夜的又這麽冷,可千萬別入了寒氣。”
說話間紅綾退出去後,馮喬才又扭頭看著廖宜歡問道:“廖姐姐,你們出來的時候沒有驚動旁人吧,郭夫人那邊怎麽說?”
“驚動不了。”
廖宜歡直接把披風解了下來,交給了旁的趣兒,邊搓著手汲取著炭爐裡散發的溫暖,邊說道:“我去的時候本來想帶著思思走後門來著,結果發現郭家外面居然有人,所以我讓人把馬車停在拐角那邊,然後自己翻牆進去的,出來的時候也走的天門。”
“郭夫人看過你的信後,知道我們要連夜出來,就讓人鬧了些動靜引走了郭家外面的人,應該是沒人瞧見思思出來的,至於郭府裡頭的人,郭夫人說有她和郭大人鎮著,誰都不會在這事兒上多嘴。”
馮喬聞言松口氣:“那就好。”
這事兒本就是出其不意才能替郭聆思解圍,要想挽回郭聆思的名聲,前提就得讓人知道郭聆思直不在府才行,所以今夜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郭聆思身形瘦了許多,原本本就纖細的腰肢如今更加纖瘦,身上穿著厚厚的冬襖都遮不住荏弱之姿。
她臉上容色不大好,也不知是被凍得還是怎麽的,以前秀麗的臉頰少了些血色,看上去竟是帶著幾分蒼白。
看著馮喬忙前忙後的樣子,郭聆思抿了抿嘴,這才神色複雜道:“卿卿,廖姐姐,麻煩你們了。”
馮喬拉著郭聆思坐在榻上,伸手把暖手爐塞進了她懷,又把早先準備好的毯子蓋在郭聆思冰涼的身上,扭頭見著廖宜歡已經湊到了炭爐前,而趣兒已經退了出去,她這才說道: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是我姐姐,難道還不許我讓你過來陪陪我嗎,先前府裡出事兒,我光顧著爹爹的事情,沒留意你那邊,誰曾想出了這麽大的亂子。”
“我也不知道你是何打算,只是現在外面鬧的沸沸揚揚的,我猜你恐怕心裡不好受,所以才自作主張讓廖姐姐把你接過來,你可別怪我才是。”
郭聆思抱著手爐,澀聲道:“我怎麽會怪你,我知道你和廖姐姐是為了我好,隻怪我自己不爭氣,才會讓事情鬧到了這般地步。”
她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說些什麽,雖然母親不讓她出府,可府下人總有出去的,那幾個堂妹伯嬸不時指指點點,雖然礙著父親和祖父,敢當著面明言嘲諷的少,可是背地裡那些蜚短流長又怎麽會沒有?
母親最好臉面,與父親說話時,邊罵著溫家邊抹眼淚的樣子她也偷偷瞧見了,她不怨堂妹伯嬸的那些話,她隻怨自己,怨她因為己之事,連累了郭家清名,讓得母親也立不起頭來。
馮喬皺眉看著郭聆思神色哀戚的樣子,抿了抿嘴角。
廖宜歡卻沒那麽多顧忌,直接蜷腿坐在炭爐旁邊,見郭聆思有些自怨自艾,忍不住惱怒道:“怪什麽你,別什麽事兒都往自個兒身上攬,這事跟你有什麽關系,要不是那個姓溫的腦子有問題,天天杵在你家門外,怎麽會累的你到這般境地。”
“要我說那小子就是欠抽,要不是你攔著,我非得狠狠抽他頓不可!”
郭聆思聞言垂著眼睫低聲道:“我知道他不對,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與我在起……”
馮喬聽著這話, 心微沉,郭聆思這分明還是把溫祿弦放在心上的模樣,她忍不住有看著郭聆思沉聲道:“如果只是想要跟你在起,多的是辦法,他大可以等林家的事情過去之後,好好解決了林家小姐那頭,再讓鄭國公向郭家提親,就算到時候郭伯伯和郭閣老不許,也未必沒有別的辦法來打動你家人。”
“郭閣老和郭伯伯並非是不講道理之人,哪怕顧忌溫家和鄭國公府的事情,可只要他誠心相求,真心以待,他們未必就不會答應,更何況就算真的不願,他也大可再等些時日,等朝局明朗之後再與你說婚嫁之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以犧牲你的名節來逼迫郭家。”
郭家所顧忌的,無非是溫家不像表面所顯示的那般無害,而是摻合到了奪嫡之事之,還出手陷害皇子,郭家本是純臣,無論是郭崇真還是郭聆思的父親郭柏衍,他們隻想尊崇帝王,自保其身,可這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不懂變通。
帝位之事誰也說不準,說句不好聽的,上世永貞帝的帝位也至多還有幾年時間而已。
儲君之事遲早會定,屆時朝局明朗之時,天子之位既定,郭家自然再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