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那種情況,帝心盛怒,四門均有重兵把守,想在那個時候傳信出宮,至少也是能夠自由出入宮禁之人,否則那種情況下,怕是連宮門都走不出來,又怎麽趕在宮中之人到達襄王府之前就把消息送出去?
更何況,禦龍台守衛森嚴,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半步,消息是怎麽送出去的?
左越聽著馮喬的問話,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我們也還在查,襄王慣來謹慎,他府中能夠近前之人全是他多年培養出來的親信之人,尋常人根本靠近不了他身邊,我們的人在襄王府中,也不過是在外院徘徊。”
“昨夜的事情,他們也只打探到送消息那人是宮裡的人,做的是宮中內監的打扮,但是具體是誰,長什麽模樣,他們也打探不出來。”
馮蘄州聽著這話輕笑出聲:“打探不出來才是正常的,做這種將腦袋拴在腰帶上的事情,如果不小心謹慎,掃乾淨守衛,怎麽能夠在宮中藏這麽久。”
馮喬問道:“爹爹,你覺得會是什麽人?”
那永貞帝可不像是個能容得下身邊有釘子的人,能背著他走漏消息出去,從而設計陷害蕭閔遠的,還能將自己摘除去的,會是誰?
馮蘄州拿著手裡的筆,在桌上寫的密密麻麻的紙張上圈了一筆:“你剛才不也是說了,昨夜在禦龍台的,除了我們幾個朝臣,廖楚修、邵縉和安嶽長公主外,外人別說是得到消息,就連靠近那附近也根本都不可能。”
“而在那個時候,能夠靠近禦龍台,又能夠自由出入宮禁,甚至能在那個時候將殿內的消息送出的,就只有一個人。”
馮喬怔了怔,看著馮蘄州篤定的眼神,心中思量了不過一瞬,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她忍不住驚訝道:“爹爹是說,陳安?”
當時馮蘄州幾人,包括廖楚修,邵縉和安嶽長公主,都是沒有機會送出消息的,而能在禦龍台自由進出,又有那個本事讓人把消息送到襄王府的,就只有大太監陳安了。
陳安是永貞帝身旁最親近之人,永貞帝對他信任有加,而他在宮廷之中服侍帝王這麽多年,自然也有他的渠道和手段,在得知永貞帝要下令抓捕蕭閔遠,趕在宮中之人前去之前就先行通知,還不被宮門所阻攔的,怕也只有陳安的人。
馮喬想明白這點之後,皺了皺眉:“可是陳安為什麽,他何必陷害襄王?”
馮喬一直都以為陳安是永貞帝的人。
他早在永貞帝還是皇子之時,就是他身邊貼身內侍,後來伴隨著永貞帝奪位登基,成為皇帝,陳安也一躍成了宮內一眾內監之首。
這麽多年,陳安一直服侍在永貞帝身前,對他之忠心人人皆知,而永貞帝對陳安也從無半點懷疑,對他最為倚重。
陳安因為是永貞帝身邊最為親近之人,雖說算不上呼風喚雨,但也是手握大權,比之朝中大員也絲毫不差,甚至就朝中那些一二品大員,皇子勳貴,在見到他之時,都會恭敬的叫一聲陳公公,等閑之間,更是絕不會輕易得罪於他。
這種情況之下,陳安按理說不該投向他人才是,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冒險傳消息出宮去陷害蕭閔遠,畢竟他是最熟悉永貞帝的那個人,他應該明白,永貞帝那人性情有暴躁多疑。
如果昨天夜裡蕭閔遠在得到消息之後,當真沒有忍住動了手,甚至於逼了宮,永貞帝雖然震怒蕭閔遠,但是事後未必就查不到有人提前將消息送出去這事,一旦叫永貞帝知曉那消息是陳安傳出去的,永貞帝絕不會留他。
左越也是不解,在旁問道:“那陳安如今也算手握大權,比之朝中重臣也絲毫不差,他為什麽會突然靠向別人?”
馮蘄州將筆放下,笑看著兩人說道:“這世上能讓一個人動心更改其行事準則甚至於冒險的,十之八九都和利益有關,陳安雖然是太監之首,更是侍奉於聖前,可是他也總要為將來打算。”
“這歷朝歷代,但凡新舊帝交替之時,除非是在舊帝在位時就投奔新帝的,否則有幾個侍奉聖前的宦官能安穩活下來的。陳安本就是聰明人,永貞帝雖然還在位,但是他總要替自己找一條出路。”
“以他的地位和身份,能被他看重的,定然是他認為將來最有可能能夠坐上皇位,保他周全之人。”
只是明顯,陳安所看重的那人,亦或是說陳安所想要示好效忠的人,不是襄王蕭閔遠。
馮喬聽著馮蘄州的話,眉心輕斂,眼底帶著幾分沉思。
蕭閔遠如今在朝中威勢雖不如大皇子和四皇子,但他畢竟已經封王,是這整個京城之中唯一的一個皇室親王,手中又握著一些底牌,甚至以利益相連收攏了一大批的朝臣。
他雖然不像大皇子和四皇子那般, 有母家扶持,身後有李豐闌和陳品雲這種朝中老將相扶,但是他憑著手段心計卻也收服了吏部、戶部、刑部多人,而且跟齊老將軍的侄孫仁信尉副將齊猛關系密切。
那齊猛與齊家人雖已隔了兩代,但是齊老將軍對齊猛的看重誰都清楚,齊家能同意讓齊猛跟隨蕭閔遠,就代表著齊家也有意輔佐於他,如此之下多了軍中之人,再加上蕭閔遠本身的心計,手段,城府和性格,遠遠足以彌補他和大皇子,以及四皇子之間的差距。
陳安在宮中沉浮這麽多年,他的眼光定當比尋常人還要老辣,他不會看不出來蕭閔遠已有問鼎皇位的資格,更是已經具備了和大皇子、四皇子爭奪儲君之位的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陳安就算不支持蕭閔遠,也定不會這般明顯的和蕭閔遠做對才是。
身處陳安那個位置,最應該明白的就是叫明哲保身之道,哪怕真他的有意想要投效誰人,也斷不會做出這種明顯能讓人抓住把柄的事情,他只需要稍作示好,無論是大皇子,四皇子,還是蕭閔遠,都定會將他奉為座上之賓,捧著天大的利益去拉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