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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疑點太多,多到馮喬想要忽視都不能。
如果馮遠肅當真有這份心性隱匿了這麽多年,隻為在暗中出手相害,他又何必在最後關頭留手。
明知道早無緩和余地,明知道已經沒有後退的可能。
他難道就不明白,他一旦輸了這一場,不只是他自己,他的母親,他的兄長,連帶著整個馮家都會因為他所作所為跟著萬劫不複?
馮喬微眯著眼,低聲道:“這幾天我又暗中去見了一次孫嬤嬤,再問了一遍當年的事情,孫嬤嬤說她兩年前見過那個想要害我之人,馮遠肅兩年前的確也進過京城,但是爹爹你也看到了,當時他只不過在京中待了兩日就返回了越州,期間一直宿於官邸,連馮府都沒有回過,而且他回京述職的時候是十月,孫嬤嬤見到那人的時候卻是年節前夕。”
“孫嬤嬤說,當初娘親死後不久,那個人給她的藥粉只是為了讓我身體衰弱,被困於後宅,目的只是不想讓我出現在人前,卻並沒有想要取我性命,可是濟雲寺和鄭國公府那次,又怎麽解釋?”
馮喬說道這裡,身子朝著旁邊的軟墊上靠了靠,小巧的細眉輕皺:“我原本也以為,這些事情都是馮遠肅做的,可是有些地方卻實在難以解釋的清楚。”
“爹爹你說,那天夜裡李嬤嬤死前口中所說的那個三……到底指的是什麽,對我下手,和馮恪守、謝氏一起害死娘親的那個人,當真是馮遠肅嗎?”
馮蘄州聞言冷肅著臉,看著那幾張紙上所寫的這幾年馮遠肅府中的事情,還有馮遠肅歸京之後,那些與之相關的異動,眼中浮現出陰霾之色。
馮喬能看出來的疑點,他又怎會看不出來,馮遠肅跟這件事情脫不了乾系,但是他身後未必沒有其他人,而且這件事情中間還有太多沒有弄明白的地方。
馮蘄州將那幾張紙折起來放進袖子裡,冷聲道:“不管是不是馮遠肅,我都會查清楚。”
如果是馮遠肅所為,那也就罷了。
如果馮遠肅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袒護誰人,那他定會將那人揪出來。
害了素素,害了卿卿,無論是誰,他都絕不會放過!
馮蘄州得永貞帝召見,人人都以為他就算能逃得重責,可馮家之事也難辭其咎,以永貞帝往日多疑的性情,就算不將馮蘄州定罪,也必定會對其加以貶斥。
可誰知道那些等著看馮蘄州笑話的人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非但沒等來馮蘄州被貶黜的旨意,反而等來了他官複原職,永貞帝下令對其大加賞賜,溫言安撫的消息。
馮蘄州歸朝,朝中一片嘩然。
眼見其官複原職,不少人以馮家之事攻殲,言語間暗指馮蘄州與馮遠肅沆瀣一氣,出身不堪,卻不想被永貞帝當朝訓斥,不過三日時間,接連兩名禦史,一名言官,連帶著兩名四品朝臣因彈劾馮蘄州被貶,而永貞帝眼見著眾臣針對馮蘄州,一封聖旨將原已是風口浪尖的馮蘄州賜封榮安伯,徹底堵了那些質疑馮蘄州出身的人的嘴。
永貞帝不僅沒有因為馮家之事而疑心馮蘄州,反而對他更加信任,處處袒護,而馮蘄州不僅沒有因馮遠肅受到牽連,反而威勢更勝從前。
朝中之人雖驅利附勢,可俱都是心思玲瓏之人,當賜封榮安伯的聖旨下來之後,原本鬧騰不休的眾臣紛紛偃旗息鼓。
原本對馮蘄州落井下石之人,都是心驚膽顫,夾著尾巴生怕觸了永貞帝的眉頭,而襄王和四皇子眼看著原本落難的馮蘄州再次風光無限,就算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掠其鋒芒。
李豐闌在事後不久,就聽說了那日禦書房裡的事情,等到反應過來自己幫了馮蘄州一把,甚至還推波助瀾讓馮蘄州能夠順利官複原職的時候,當下氣得險些吐血,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不說,還將自己關在房中一整日未曾進食。
而相比馮蘄州的風光,馮家卻是陰雲罩頂。
馮遠肅陷害馮蘄州之事罪證確鑿,而他與馮恪守、七皇子一起謀害聖駕,收買朝臣,豢養私兵意圖不軌等種種事情更是鐵證如山,七皇子被貶為庶民,圈禁於府,而馮遠肅、馮恪守更是死罪難逃。
馮老夫人謝氏原本咬死了不肯認罪,口口聲聲叫罵馮蘄州不孝,可有了劉氏和馮恪守證言,在加上當年翁氏身邊的侍女陳翠和孫嬤嬤,以及當年為翁氏接生的產婆之女的證詞,馮老夫人謀害主母翁氏,謀奪小主的事情不容辯駁,而她之後唆使馮恪守燒死馮蘄州之妻,暗害馮蘄州之女的事情更是震驚世人。
馮蘄州身世大白於天下,謝氏母子三人之惡毒罄竹難書,原本富貴的馮家一朝敗落,府中下人各自逃散,而留在馮府之中的人簡直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馮喬再見到馮長祗時, 是在馮家幾人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之後,她本是接了郭聆思的消息準備去郭家,卻不想剛出了府門,就見到了守在門外台階之下的馮長祗。
天上飄著大雪,地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茫茫的看不到盡頭。
馮長祗孤零零的站在台階之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頭上身上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他身上圍著大氅,卻也擋不住嚴寒,一張臉凍得青紫。
過往的行人時不時的扭頭朝著這邊打量一眼,像是不解這少年為何會站在那裡。
“你找我?”馮喬聲音清冷。
她看著眼前渾身陰鬱的少年,只不過短短數日不見,馮長祗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他原本清俊的臉頰瘦的顴骨突起,眼下一片青黑,而往日清明的雙眼中遍布著血絲,整個人看上去頹廢至極。
馮喬見他凍得嘴唇發紫,沒有開口讓他入內,也沒有關心他是否會著涼,只是就那般看了他許久之後,這才垂著眼簾淡聲道:“我記得,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麽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