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聆思笑容溫和,聞言輕笑著說道:“老人家不必多禮,我們就是慕名前來賞花,又未曾提前知會,打擾了你才是真的,你若是如此倒顯得我們冒昧了。”
“不敢不敢,夫人折煞小人了。”
那彝良連忙擺手,笑容憨厚的說道,“這地方本就不禁人來往,望海亭更是常有人來賞景,二位夫人隨意看便是了,這些菊花也不值當什麽錢,二位若是喜歡,還能帶些花走。”
郭聆思聞言輕笑起來:“那就多謝老人家了。”
馮喬站在旁邊,見盡歡已經放開了她直接跑去了花田裡,低著腦袋去碰那些盛開的花,忍不住笑著問道:“老人家一個人在這山頭?”
彝良回道:“是啊,小老兒平日裡就住在這山頭,諾……就是那邊。”他伸手指著不遠處的茅草房,笑著說道,“這些花花草草都嬌貴的很,三五日不打理便會鬧出問題來,小老兒腿腳不好,這上山下山的太過麻煩,所以就乾脆住在了這裡,幾年都難得下一次山。”
“就你一個人嗎?”
“對啊,我家老婆子幾年前就走了,兒女又各自成了家了,可不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郭聆思聞言好奇:“那你生活怎麽辦,我瞧著這山上也沒種莊稼。”
彝良笑起來:“這還不簡單,皇陵那頭的人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裡運花草出去,我就托他們替我帶些東西上來,有時候還會有一兩個小夥子來陪著我老頭子喝喝酒嘮嘮嗑,倒也不冷清。”
馮喬聞言在旁笑道:“老人家這日子過的倒是自在,這裡沒什麽紛擾,又沒什麽牽掛,山水環繞之下,每日弄花飲酒,聞鳥語花香,當真是神仙來了也不換的日子。”
“呐,夫人說笑了,這點山野生活哪家神仙瞧得上,怕不得悔死。”
郭聆思在旁掩著嘴笑出聲來,幾個丫鬟也都是低笑起來。
那彝良知道兩人身份之後,先是態度謙卑,後見著兩人都是好相處之人,便放開了些,邀著幾人去他那飲茶。
馮喬她們走了一路,早就有些渴了,聞言也沒有推拒,直接轉身跟著老人家去了不遠處花田邊上的茅草屋。
那屋子看上去很是簡陋,頂棚搭著簡單的茅草屋頂,院牆也只是普通的竹子做成,可是裡頭卻是收拾的十分乾淨。
屋子前是個小院子,院子裡四周也擺滿了盛開的菊花,院中放著木質的桌凳,旁旁邊有個大大的水缸,上面擺著幾節竹節,裡面正緩緩的朝著水缸裡面淌水。
彝良取了乾淨的茶壺出來,一邊從水缸裡取水,一邊笑著道:“這水啊,是山上流下來的,清冽甘甜,最是適合泡茶,前幾日我剛曬了些乾菊,正好能用。”
馮喬見他將茶壺放在爐上,另取了茶具出來,等著壺中之水沸騰之後,才取了鑷子將乾掉的菊花放入杯中,衝入熱水。蓋杯片刻將杯中之水倒掉,才再次衝水,這一次那原本乾癟掉的花瓣在水中慢慢綻放開來,鮮如活物。
“你們試試。”
旁邊的玲玥上前接過茶杯,指尖銀針不著痕跡的入內輕探,見沒問題才分別遞給馮喬三人。
郭聆思的方向剛好能看到玲玥的動作,有些驚訝,卻也沒多說什麽,接過茶杯後便喝了一口,然後輕呼道:“不錯,甘甜回味,卿卿,盡歡,你們試試。”
盡歡喝完後眼前一亮,“姐姐,這個能賣銀子。”
馮喬失笑的看了她一眼:“你這是掉進錢眼裡了。”她端著茶也喝了一口,喝完後對著彝良輕聲道:“老人家這烹茶的手藝倒是極好。”
彝良哂笑:“夫人過譽了。”
幾人喝著花茶說了會兒話,盡歡就有些閑不住了,馮喬推說累了,讓郭聆思陪著盡歡去望海亭看景,自己和玲玥則是留了下來。
院子裡能聽到清脆的鳥叫聲,鼻尖是淡淡的菊香,馮喬和彝良相對而坐,放下手裡茶杯開口道:“你是何人?”
對面的老人微怔,下意識道:“小老兒彝良……”
“一個長居鍾骨峰喪偶獨居的花農,用著青瓷烷玉的茶具,小香檀的器物,常不下山卻能一口叫破我和邵縉夫人的身份,連帶著方才隨意擦手的絲絹都是上好的雲錦。”
馮喬抬眼神色淺淡的看著他:“我還不瞎,你雖然一直表現的恭敬有禮,可言行動作卻甚是隨意,想來也是身處高位慣了,根本就學不來尋常之人對待貴人時該有的反應。”
“我記得我未曾告訴過任何人今日要來鍾骨峰賞菊,你卻這般恰好的出現在這裡,還刻意與我們搭話引我們來這院子裡,想來應該不是什麽意外吧?”
馮喬說話間微側著頭看著“彝良”,臉上沒有發現了他不對後的惱怒神色,清冷的好像被騙的人不是她自己似得。
“彝良”聽著馮喬的話,側頭看了眼桌上的東西,目光落在那方才隨便用來隨便擦手的帕子上,忍不住笑出聲來:“倒是個聰明的丫頭。”
他被馮喬識破,便也懶得偽裝,身上雖然還是先前那套衣裳,可是氣勢卻是陡然升了起來, 說話間大笑的聲音從胸腔而出,帶著低沉和殺伐。
“夫人!”
玲玥先前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此時見到“彝良”的變化更是滿臉戒備,連忙上前就想護住馮喬。
馮喬卻是朝著她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擔心,眼前這人雖然隱瞞了身份接近她,但是她沒有從這人身上感覺到半點惡意,而且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有些像是一個人……
“老徐,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丫頭能讓賀蘭那老小子那般護著她,哪有那麽好糊弄的,你瞧瞧一眼就被看穿了,虧得我還費盡心力換了這麽一身兒衣裳。”
馮喬和玲玥都是朝著裡面看去,就聽到那邊房門“咯吱”一聲被打開,穿著便服的徐裕從裡面走了出來。
“永信侯?”
馮喬微眯著眼看著大步走來的徐裕,再回頭看眼前這個“彝良”時,對他的身份已經有了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