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室裡除了寧仙仙,還有其余七個學子。
他們雖然有的盯著墨染發花癡,有的舉著書本搖頭晃腦。但都不耽擱他們豎著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葉赫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沒有刻意避著人。
屋裡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幾個學童立即叫嚷起來。
“呀,寧仙仙喜歡葉師兄哎!”
“還送了荷包給人家……”
“她可真是不自量力……”
“葉師兄眼睛又沒瞎,怎麽會喜歡她……你看連東西都扔回去了……”
“天呢,好丟臉哦,如果是我乾脆死了算了……”
寧仙仙抬眸看了他們一眼,抿抿唇,沒有說話。
“都閉嘴!”葉赫喝道。
學童們立即噤聲,但卻擋不住眼神的交流。
葉赫重新看向寧仙仙,板著臉,說道:“希望你記住我的話。”
寧仙仙平靜道注視著他,道:“這不是我給你的。”
“是麽,不是你,還能是誰?”
“寧碧蓮。”
“她已經嫁人了。好了,你不必刻意掩飾,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
葉赫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話。
他認為她是怕沒面子,故意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
“你還小,不應該想這些事情。”葉赫拿出教習師兄的威嚴,“跟著先生好好學吧,以後你會有一個好的前程。好了,把書拿出來,我給你讀一讀千字文。”
“這是什麽?”
這時一隻骨節均勻的修長的手忽然伸過來,拿起寧仙仙面前的繡囊。
寧仙仙抬頭一看,見墨染正捏著繡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
“這繡的什麽,鴨子?”他挑眉說道。
葉赫面無表情。
寧仙仙比他還嚴肅:“我不知道,不是我繡的。”
她伸出兩隻胖乎乎的手,“你看我這手,像是能拿針的樣子嗎?”
墨染星眸微眯:“我看如果你來繡,應該比這個繡的還差。”
葉赫搖頭:“染師弟此言差矣,我家的繡娘長得比寧仙仙還胖,照樣繡工卓絕。”
“我怎麽說你都不信了是吧?”寧仙仙有些不耐煩了,“既然你不想要,扔了便是。”
她從墨染手裡拿過繡囊,抬手就扔出了窗外。
葉赫愣住。
他沒想到,這小丫頭的脾氣這麽大。
“你何苦如此。”他不自禁的皺起眉頭,“我不過說你幾句,你就這般糟蹋東西。”
“我說最後一遍,那不是我的東西。”寧仙仙坐到蒲團上,神情平靜,“葉師兄是來教我們讀書,還是來教我們做人的?”
葉赫掃視一眼其余的學子,說道:“他們的基礎都比你好。你先從描大字開始學。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把千字文描十遍,下學之前交給我。”
寧仙仙看了看手中的書,抬眸道:“葉師兄這是故意難為人?”
這麽厚一本,對於一個還沒開始識字的人來說,別說一天內抄寫十遍,就是一遍,也寫不出來。
也根本就沒人這麽教學生。
“怎麽,不想寫?”葉赫居高臨下看著她。
在書院,若是不服教習的管教,最輕的也會被扔到後山關禁閉。
讓她先明白什麽叫尊師重道。
然而,對於這一世的寧仙仙來說,她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委曲求全”這四個字。
“葉師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跟你計較那麽多。” 她正想拿著書本走人,卻被墨染攔下了。
“寧仙仙,從今天起,我教你讀書識字。”
他的語氣十分平常。
未等寧仙仙說話,葉赫直接開口說道:“染師弟,她現在是我教的人。”
“現在,是我的了。”墨染說著,彎腰把寧仙仙面前的紙筆和卷軸劃拉劃拉,扔進她懷裡,然後牽住她的一隻手,拉著她向外走去。
墨染看著纖弱,卻力氣極大,直接把寧仙仙拉了出去。
啟蒙室內的其余學子呆呆看著他,猛地反映過來,叫道:“染師兄,您走了,我們怎麽啊?”
“你們幾個這段時間先跟著葉師兄學吧。”墨染頭也不回。
幾個學子一臉懊惱,眼巴巴的瞅著他。
對於那個被他牽住的小農女,則是嫉妒的要命。
葉赫站在原地沉默片刻,隨之跟出去,走到門口,說道:“染師弟,你這樣是不是壞了書院的規矩?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也不管你和院長之間有什麽關系。但書院的規矩,即便是院長自己,也不能隨意破壞。”
墨染停下腳步,對寧仙仙說道:“仙仙,你去前面等我一會,我跟葉師兄說幾句話便來。”
寧仙仙點頭走開。
墨染看著她走遠,才回頭看向葉赫,如畫的眉眼帶了一絲不悅:“葉師兄,我想,你還不清楚寧仙仙的身份。”
“我知道, 她是青夫人的親傳弟子。但那又如何?”葉赫為人十分剛正,根本不在意什麽親傳弟子的區別,“難道青夫人的親傳弟子,就可以凌駕於書院的規矩之上?”
“夫人的親傳弟子,能不能凌駕於書院的規矩之上,我不清楚。”墨染淡淡的說道,“寧仙仙現在最重要的身份,是我阿染在意的人,那就是最要緊的人,受不得任何委屈。”
“你在意的人?”葉赫一雙黑眸盯著他,“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對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女感興趣?”
“誰說在意就是有那種心思?”墨染聲音轉冷,“葉赫,我知道你曾救過仙仙,所以我今天且放過你。若你以後再當著外人的面讓她難堪,我會教你如何做人。”
葉赫臉色有些難看,說道:“你什麽意思?我什麽時候讓她難堪了?”
墨染冷笑道:“你當著屋裡那麽多人的面,把姑娘給的繡囊扔到她面前,這也是一個男人能做出的事情?換了個想不開的姑娘,說不定回家就得尋了短見。”
葉赫沉默一會兒,言道:“我沒想那麽多。我只是不想她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既然我不喜歡她,自然不能給她任何希望。我這是為她好。”
“為她好?”墨染哈哈笑起來,笑聲如清泉流淌,甚為悅耳妥帖。但此時卻帶了一點點寒霜的意味。
他笑了一會,才說道:“這好像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你們還真是讓人發笑啊。這世上為什麽總有那麽多自以為是的人,喜歡憑著外表斷定別人,然後把自己當作拯救世界的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