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鑫是個極聰明的人。
他知道審時度勢。
如今洛親王當政,他這個名義上的相爺早已經是岌岌可危。
他唯一能抓住的,唯有自己的嫡長女。
洛親王對長寧郡主的寵愛甚至可說是溺愛,如今滿朝上下無人不知。
只要他哄著長女高興,就能讓洛親王滿意,洛親王滿意了,他這個寧相才能坐得安穩。
所以當他看見李燕君安然無恙時,臉色就沉了下來,道:“你不在屋裡安心養胎,怎麽跑來攪擾仙仙?她也需要靜養著。”
李燕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問:“老爺,我可是她娘親。”
“唉,我看這段時間那個劉氏一直過來,倒是把仙仙照料的挺好。你自己身子本就不方便,裡裡外外的事情也不必管,安心養著。”寧城鑫伸手去扶她,“我送夫人回去。”
寧仙仙冷眼旁觀。
她看得出來寧城鑫的用意。
他聽說李燕君到綠竹軒來,就急吼吼的趕過來,除了怕李燕君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麽差池,最主要的是不想讓她們起衝突。朱雀的說,是不想讓李燕君得罪自己。
寧仙仙偏不讓他得逞。
她狀似不經意的丟出一封信,道:“這封信的字跡,好像夫人身邊那個姚黃姑娘的筆跡呢,真是一手好字,想來,也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李燕君和寧城鑫的腳步一起頓住。
寧城鑫狐疑的看向李燕君。
她身邊確實有個叫姚黃的丫頭,能夠識文斷字,是她管家時的得力幫手。
“這是什麽?”寧城鑫彎腰撿起信。
李燕君嘴唇白了白,卻不敢伸手去奪那封信。
寧城鑫看她一眼,拆開看了一遍,面色陡然黑了。
“這是什麽?”他把信舉起來,送到李燕君面前。
李燕君有些站立不穩,扶著門框,顫聲道:“妾身,妾身並不知道這是什麽……”
“不知道?!”寧城鑫的聲音陡然提高,一封信狠狠的摔到她臉上,爆喝道,“仙仙養母被綁架的事情,是你一手操控?你給我說清楚!”
他吼叫的很大聲。
李燕君耳邊嗡嗡作響,忍不住抖著肩膀哭出聲:“妾身,妾身真的是冤枉的……這都是娘娘要求妾身做的……”、
“娘娘?”
寧城鑫靜了靜。
寧仙仙接道:“太后她還敢逼你對付你的女兒?根本就是你們一拍即合,狼狽為奸!”
林皇后已經是皇太后,她這話算是大不敬。
但她不在乎。
如今的林皇后被林院長關在梅谷,比她可慘多了。
寧城鑫一巴掌就打了上去。
聲音清脆。
李燕君捂著臉,一臉的不敢置信。
寧城鑫余怒難消,抬手又要打,卻被一個衝進來的人影攔住了。
“父親!”
寧天佑擋在李燕君面前,替她挨了一巴掌。
李燕君哭的渾身顫抖,梨花帶雨。
寧城鑫怒道:“混帳,說讓你來的!”
寧天佑耿直的站著不動,低聲說:“宮裡傳信來,說傳聖旨的公公已經出宮了。”
“什麽?”寧城鑫一驚,下意識看向寧仙仙。
如今洛親王攝政,從宮裡傳出來的每一道聖旨,都是他的意思。
寧仙仙無動於衷。
她對朝政沒興趣,也從未問過墨染。
寧天佑低聲說道:“聽說是因為南邊修渠的事情……去年就修了不太好,今年又淹了,皇上很不滿意。”
那件事,是寧城鑫負責的。
但這種事情每年都有慣例,要想一次修好不再發水災,怎麽可能?
想要在這件事上做文章,難,卻也容易。
寧城鑫的後心冒出一層冷汗。
什麽皇上不滿意,分明是洛王要開始對他動手了。
新皇登基,一般來說都不會再要他這個舊相,一定會培養自己的得力能臣。
只是他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他再沒什麽心思去管李燕君的事情,轉身就急急的奔出去,準備著沐浴焚香迎接聖旨。
屋裡只剩李燕君低低的哭泣。
寧天佑聽的有些悶,低聲說:“母親,我送您回房吧。”
他伸手扶著李燕君的胳膊,轉身向門外走去。
也不知是他腳底下沒站穩,還是被什麽絆倒,他忽然一個趔趄,差點滑倒,連帶著李燕君也差點摔著。
“你怎麽回事?”李燕君驚魂未定的扶著肚子,對寧天佑怒目而視。
“您沒事吧?都怪我沒站穩……”寧天佑也嚇了一跳,連忙扭身去查看李燕君,隨著他的動作,一個紙包,從他袖口裡滑落下來,啪嗒掉到了地上。
屋裡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紙包上。
這像是一包藥,藥鋪裡夥計經常使用的那種紙包。
“這是什麽?”李燕君目光微凝。
寧天佑彎腰撿起來,疑惑的看了看。
“給我看看!”李燕君劈手就奪過來,打開紙包,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她的臉色就全然大變。
她啊的尖叫一聲,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把手裡的紙包遠遠扔出去。
“母親,您怎麽了?”寧天佑也被嚇到了。
躺在地上的王婆婆被她的尖叫聲驚醒,迷迷糊糊站起來,看見李燕君臉色發白,全身冒汗,連忙撲過來護著她:“夫人,夫人您怎麽了?”
“那個,那是什麽……”李燕君驚駭的指著落在地上的紙包,以及撒了一地的藥材。
王嬤嬤連忙蹲下身去看了一會,又撿起其中一樣聞了聞,也變了臉色:“這好像是……麝香。”
麝香容易讓孕婦落胎。
當初李燕君想要把這東西用在另一個孕婦身上,所以她,以及王嬤嬤, 這對東西都不陌生。
而藥包裡其余幾樣藥材,都是補氣安胎的好藥。
簡直就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五年前,李燕君就是吃了這玩意,才沒了孩子。
王嬤嬤叫道:“這是哪來的?”
李燕君的目光落到寧天佑身上。
寧天佑也驚呆了,慌忙擺手:“這真不是我的東西啊,我,我身上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你還問我?”李燕君咬著牙根,眼睛裡似乎有刀子飛出來,“我倒是想問你,一個男人,身上帶著這包東西,是作甚用的?”
王嬤嬤小聲道:“這跟那次的藥是一樣的……”
李燕君忽然想到什麽,臉色大變,衝到他面前,厲聲叫道:“寧天佑!五年前是不是你害的我沒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