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花在確認寧仙仙的腿傷情況之後，就放下茶盞，很識趣的退下去了。

　她是個溫順傳統的女人，在屋裡有客人和男人的情況下，伺候上茶水後，她都會自覺躲到別的屋去。

　劉春花一走，明明也坐不住了。

　他畢竟年紀還小，帶著衙役爬了一天的山，也是又累又困，跟著劉春花就到別的屋裡休息去了。

　於是屋裡就只剩下四個人。

　劉丹楓一路到現在，都罕見的變得沉默許多。

　此時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兩隻手握著茶杯，感受著透過瓷杯傳來的熱度，不時抬眸看一眼墨染和寧仙仙。

　屋裡變得安靜。

　月朦朧怔怔的看著墨染的側臉，久久回不過神來。

　墨染完全沒注意到屋裡還有另一個女人。

　他就那麽一手托著腮幫子，用軟乎乎的目光，盯著寧仙仙看。

　似乎是想要把失去的五年時光，全都看回來。

　寧仙仙被他看的渾身發毛。

　這時掛在門口的風鈴忽然響起來，發出悅耳的叮鈴鈴的聲音。

　門被推開，一個姑娘探進頭來，問道:“我聽說仙仙姐回來了，我想來買一束花。”

　劉丹楓靠門口最近，聞言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們打烊了，姑娘明天再來。”

　“啊?”小姑娘面露失望之色，“我是要送給我娘的，今天是我娘的生辰……”

　看她紅著眼圈的失望模樣，寧仙仙有些不忍，就招手道:“你進來吧，我給你包一束花。”

　小姑娘看到她，立即面露歡喜之色，推開門走進來，一張臉蛋凍紅撲撲的。

　“我娘最喜歡仙仙姐姐親自包的花了。如果我能買到送給她，她一定很歡喜。”小姑娘彎著眉眼，站在地上，高興的說道。

　寧仙仙認得這是隔一條街面的豆腐店家的女兒。

　豆腐店老板是個寡婦，辛辛苦苦一個人用賣豆腐的錢養育女兒，寧仙仙時不時回去買豆腐，跟她們很熟。

　劉丹楓就去隔間抱來一些花，讓寧仙仙挑選。

　寧仙仙看了一圈，搖頭道:“我記得新開的溫室花棚裡有新出的粉色香石竹的，怎麽沒拿來?”

　“昨兒倒是有一束運來的，不知還能不能用。”劉丹楓去裡間捧出一大捧粉色的花出來。

　因為保管方式好，花瓣還十分的新鮮，沒有一絲蔫兒的跡象。

　“哇，好美啊。”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仙仙姐姐，這是什麽花，我怎麽從未見過?”

　“就是香石竹啊，不過這是新的粉色品種。冬天可是不容易有的哦。”寧仙仙含笑坐到平常上花藝課的長桌前，開始拿著小剪刀，認真的修剪花枝。

　墨染的視線隨著她移動，覺得她捏著花枝的手，拿著剪刀修剪的動作，都是那麽的自在舒服。

　在寒冷冬季，這樣一個坐在桌旁修剪花枝的漂亮姑娘，實在令人覺得渾身都莫名的安穩和溫暖感動。

　室內溫暖如春。

　手邊有溫軟的點心和清香四溢的茶水。

　簡直不想挪窩兒。

　直到親眼看到她坐在花店裡的模樣，墨染才終於明白，為什麽她這間小花店會有那麽多姑娘小媳婦賴在這裡不肯走。

　在幾人的注視下，寧仙仙很快就修剪出十八朵香石竹，用銀灰色的啞光硬紙包好，四周用滿天星乾花點輟。

　“香香過來，”寧仙仙衝小姑娘招手，把包好的花放到她懷裡，盈盈笑道，“這香石竹是母親花，一共十八朵，送給你娘親，祝她永遠年輕美麗，十全十美，生活幸福。”

　香香低頭聞聞花束，眼睛亮晶晶的:“仙仙姐姐，你說的就是我想說的。我娘在我心裡是最好看的。嗯……仙仙姐也很好看，隻比我娘差一點點，很少的一點點。”

　她手指掐出幾乎看不見的一點距離。

　寧仙仙不由莞爾一笑:“仙仙姐姐知道了，你快回家去吧。”

　香香小姑娘卻站著沒動，從袖子裡摸出一把銅板，怯生生的遞過來:“仙仙姐姐，這是我攢了半年的所有錢，我不知道夠不夠……如果不夠，可不可以先欠著，我會再努力攢錢還給你的。”

　寧仙仙笑道:“若是平時，這些是不夠的。不過今天是豆腐嬸的生辰，剩下的就當仙仙姐姐送給你娘親的禮物，好不好?”

　香香高興的幾乎蹦起來:“謝謝仙仙姐姐！”

　“不客氣。”寧仙仙認真回答。

　“仙仙姐姐，你真好！”香香把銅板都放到她手心裡，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抱著花，小心翼翼的走了。

　寧仙仙捏著銅板，放到劉丹楓米面前，笑道:“掌櫃的，收錢。不夠的記我帳上。”

　雖然這家店是她的，但帳面上的事情，卻不能馬虎，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若是平時，劉丹楓一定會嬉皮笑臉的跟她開玩笑，現在臉上卻沒什麽表情，接過銅板，就轉身進屋拿帳本去了。

　寧仙仙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劉丹楓的異常，她早就注意到了，卻一直沒找到單獨說話的機會問他。

　現在又來了個墨染，簡直如影隨意的黏著她不放。

　就更沒機會了。

　這會兒看見他獨自朝裡間走去，寧仙仙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她已經喝過墨染采來的接骨藥，現在腿雖然不利索，但拄著拐杖走，好歹感覺不到什麽疼痛了。

　看她走進裡間，墨染正打算起身跟過去，卻被旁邊的一個聲音打斷了。

　“公子……”

　聲音十分嬌媚，幾乎能酥軟了人的骨頭。

　墨染聞聲回頭，這才發現屋裡還有個女人。

　只可惜月朦朧的聲音沒能軟了墨染的骨頭，倒是被他的一回眸給驚豔了。

　“不知公子怎麽稱呼?我叫月朦朧，是仙仙的密友。”她微微垂著頭，滿目嬌羞。

　墨染瞥她一眼:“你就是那個被逃兵抓去的女人?”

　提到這事，月朦朧不由臉色發白，臉色的笑容也繃不住了。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縮緊，臉上的笑容卻愈發姣美淒婉:“我本是看見仙仙在茶樓裡，想去找她說話，誰曾想，卻落入了逃兵的手裡……我實在恨不得一死了之……”

　墨染聲音清冷:“既然想死，又怎麽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