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皇城,一座雄偉的宮殿建築群。宮殿按周天星位,乾坤方圓排列。以五行配陰陽,以風水養龍氣。處處顯示出洪武皇帝的雄心壯志,以及未雨綢繆之願。
都說秦時明月漢時關,李家行宮趙家殿。可這應天府皇宮大內的建築一點兒也不輸前塵。雕梁畫柱,山明水秀,亭台樓閣,美不勝收。皇宮一隅有一處宮殿被假山環保,綠樹成蔭,鳥語花香。一潭碧水遮青處,兩宮三院方寸中。
一隊隊禁軍井井有序,在履行著保衛宮殿的使命。宮女和太監在燈火通明的殿外侯著,連大氣都不敢出。
此刻一席紫袍加身的洪武帝朱元璋正在太子宮前不怒自威的站著,四周寂靜無聲,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讓人心跳不已。
“我來看看火兒,他人呢?”
“稟陛下,太子爺此刻正在聞書館。”
太子宮掌事太監福康安規規矩矩,一板一眼地回答著皇帝的詢問。
“呦呵,這小子今天是吹什麽風?小福子,帶朕去瞧個新鮮。”
聞書館在太子宮東邊的一片梧桐林中,月色初上,林中披上了一層皎潔的輕紗,這裡書香陣陣沁人心,孔孟黃老具在堂。
福康安引著皇上步行至此,表面上平靜心裡卻是陣陣打鼓。自己和太子爺私下偷偷出宮的事兒難道被皇帝老子察覺了?否則他老人家怎麽這個時辰來看允炆太子?
就在一炷香之前,他倆剛剛換好衣裳準備再次溜出宮去,可沒想到被洪武帝堵了個正著。萬般無奈下太子爺和福康安匆忙換回了衣裳,一個故作鎮定迎接聖上,一個躲在聞書館裝成刻苦好學的模樣。
“皇上駕到!”
“小福子,你嚷嚷什麽呀?入夜了皇宮大內不許喧嘩不知道?”
福康安本想耍個小聰明,趁機給太子提個醒。可話剛出口就被大內總管趙瑾給呵斥了一頓。整個人張著大嘴愣在那裡,活像隻受驚的大公雞。一旁宮女們看了都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太子爺,聖上駕到。太子爺,太子爺?”
福康安吃了憋,不敢造次。壓著嗓子在聞書館門口撅個屁股輕聲呼喚。朱元璋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了他一樣,不耐煩地推門就進了去,嚇了福康安一跳。
“哎?小福子。我怎麽看你有些緊張啊?”
“呃,呃?皇上,奴才哪有,哪有?”
福康安是很緊張,他真怕太子爺的衣服沒換完,自己一身明錦繡袍一脫一穿就完了,可太子那一身錦繡華服可就費了勁了。聞書館內安安靜靜,燭火伴著微風,點亮了片片書海。按道理這麽大動靜太子早該出來迎接,可眾人進來後卻是鴉雀無聲。
只見內堂中一座黃花梨雕刻的書案旁,一個人影恍恍惚惚。大明王朝未來的接班人,洪武帝最疼愛的長子長孫東宮太子朱允炆正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拿著書卷,好像在燈下苦讀,又好像在冥思苦想。
“火兒今天吃錯藥了?怎麽知道用功讀書了?平日裡連騙帶哄地也不管用,奇怪,奇怪。”
洪武帝一腦門子好奇,自己的孩子知根知底,他本人就不是塊學習的料,從小布衣出身,方方塊塊的大字認識他,他卻兩眼一抹黑抓瞎。
可他是馬上天子,靠武力爭天下定中原。人缺什麽就渴望什麽,他是真希望自己的後世子孫能成為一位博古通今,飽讀聖賢書的文皇帝。
朱允炆今年二八風華又一年,正是血氣方剛,按耐不住的年紀。自從上個月偷偷跟著出宮辦差的福康安去了一趟宮外,就像魚兒見了水一樣上癮了。
福康安特別後悔,就不應該帶太子爺去琉璃坊逛街。這位從小在皇宮內院長大的太子爺見什麽都新鮮,特別是那些民間的小買賣。柴米油鹽醬醋茶在這位太子爺眼裡都是稀奇古怪的事物,特別地吸引人。
“火兒,爺爺來看你了,火兒?”
洪武帝叫了幾聲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本來好奇的心卻蒙上一絲擔心。故太子朱標英年早逝,因此洪武帝特別寵溺這個孫子,生怕他有一點兒閃失。其實朱允炆早就鬧著要出宮遊玩,都被他無情地拒絕了。沒有別的,就是怕這個大明王朝的未來發生什麽意外。
“太子,太子爺?皇上來看您了,您了答應一聲?”
眾人來到近前,不僅啼笑皆非。原來這位火兒太子姿勢保持得挺像,可這會兒已經睡得鼻涕泡兒都出來了。
“哎,這才是我的大孫子。我就說嘛,這偌大的書館給他建完就沒來過幾回,呵呵。”
讀書的時候睡覺是對先賢的大不敬,可洪武帝見了不但沒惱,反倒欣慰地笑了。一旁的趙瑾和福康安四目相對,暗暗地搖了搖頭,心想這還真是祖孫一家人。
“都小點聲,慢慢地退出去,別打攪我大孫子睡覺。”
“是,皇上。”
眾人躡手躡腳,十分滑稽地退出了聞書館。洪武帝離開了,危機解除了,福康安虛脫地靠在書館門口,大口喘著粗氣。別看這個小福子今年才十八歲,可在內務府也算個名人。進宮八年,早就在這冰冷的牆院內練就了一副鋼筋鐵骨,油嘴滑舌。
“真險,腦袋差一點不保。福康安啊,你沒事閑的帶太子出什麽宮?這下看你怎麽收場?”
“小福子!自己在這嘀咕什麽呢?”
福康安像一隻炸毛的耗子一下子躥起老高,小命已經丟了半條。
“太,太子爺!您了嚇死我了!”
剛才明明在書案旁睡得正香的太子,現在一身簡衣素服,笑眯眯地站在他眼前。
“您不是睡了?你這兒一身行頭?咱們還出去?”
“你哪兒那麽多問題?我剛才著急衣服都沒換好,我要不裝睡早就露餡了。”
剛才朱允炆的確沒來得及換好衣服,情急之下他匆忙披上衣服,坐在書案旁裝糊塗,沒想到居然蒙混過關。
“那太子爺我們還出宮去?天色挺晚的了。”
“晚什麽呀?剛剛好。皇爺爺剛走,現在是燈下黑,十分安全。趕緊換衣服走啦。”
暮色蒙蒙,兩個人從皇宮進貨的角門悄悄溜出,遠處的人間一片燈火闌珊。
“皇上,太子爺他的安全?”
“放心吧,趙瑾。我已命錦衣衛暗中保護了。火兒長大了,這偌大的宮闈已經包不住他了,讓他出去透透氣也好。”
“皇上,那福康安老奴找個機會狠狠訓誡一番吧,太子爺都被他帶壞了!”
“小福子人很機靈,還很忠心,要不我也不會放他在火兒身邊。火兒有他這個知心朋友陪著,朕很欣慰。”
高高的城樓上,洪武帝和趙瑾看著遠去的兩個身影,說出了一段無奈的對話。
“火兒很小就沒了父王和母后,我又太忙,他只是孤獨。”
爺爺擔心孫子,心疼孫子。可咱這位太子爺,此刻化身為火公子正遊走在琉璃坊那熱鬧非凡的街道上。
“小福,餓了。走,還去上次那家酒館吃夜宵去。”
一次偶然的機會,微服出訪的太子爺朱允炆發現了街角的這家小酒館,酒館不喝酒,倒是這裡的陽春面深深地吸引了他。也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山珍海味吃多了,這尋常百姓家的面條居然對了太子爺的胃口。
大晚上偷偷地出宮溜達,餓了第一時間想吃碗面條。福康安也十分無奈,每次出來還得他親自掏腰包請客,自己每個月只有十兩銀子俸祿,再這麽出來幾趟,他可就真成渾身上下光不溜秋的光杆司令了。
“火公子,今兒逛也逛了,吃也吃了,看時辰已經快到戌時,太晚了回去不太好,咱打道回府可好?”
福康安旁敲側擊,勾著這位太子爺回宮去。朱允炆別看深長在宮闈不諳世事,可他對陪伴自己一起長大的小福子那是太了解了,一看他一副別人欠他錢不還的窮酸樣,太子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是心疼錢了。
“哎?這才剛出來沒多久,上次不是還比這晚一些嘛?對了,你帶的銀子還剩多少?”
“啊?火公子,火爺。沒,沒剩多少了!”
“沒剩多少是多少?”
“還有五兩不到了。”
“哎呀,五兩是多少?我也搞不清楚。走,咱們去南街賣紙扇那裡看看,完了就回。”
說罷,朱允炆起身大踏步就走了出去,福康安臉上寫著大大的無奈,兩手一攤,心疼得摸了摸錢囊,就跟出去了。
“火公子,您等等小的,啊!公子小心!”
福康安剛出滿庭芳的門檻,就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從遠處飛速跑來,無頭無腦地像一隻蒼蠅一樣,瞬間就和太子爺撞個了滿懷。
這下可把福康安嚇壞了,立刻有些魂不附體,這九五之尊的身體要是有個閃失,自己也別回去了,直接找個沒人的地方自裁就完了。他嚇得立刻捂上眼睛,看都沒敢看。
“這位公子,您沒事吧?”
福康安只聽見太子爺一聲關心的問候,睜開眼睛一看非常詫異。只見撞人的白色身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明顯暈得不輕,再看火公子一點兒事也沒有。
朱允炆一開始也嚇了一跳,可對方撞到他胸膛時輕得就像羽毛一樣,一個反彈就躺在地上,他卻一點兒事也沒有。
“公子,您沒事就好。嚇死我了,你這個人大晚上跑什麽?趕著去投胎啊?呀!是你?”
福康安剛要罵街,忽然發現地上這個人他認識,正是那日與太子爺相撞的那位刁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