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天到黑夜,永樂勇敢地對自己曾經的愛說聲再見,整個人一瞬間輕松許多。雷鳴般的掌聲如潮水一般,一次又一次拍打著她的心。
在花台上愣了片刻,永樂總算清醒過來。衛先生停下了手中悠揚的豎琴,和三保他們一起為永樂喝彩,鼓掌。此刻掌聲不能隻單單送給她一個人,永樂小手一揮,洛凌在胖花和艾葉的攙扶下也上台接受無比的榮光。
最後,永樂都不知道她們是怎麽下到花台之下,感覺飄飄然然就回到了人間。所有的花朵都向她們投來敬意的目光,畢竟她們也被這個舞蹈深深地震撼了。
“終於結束了,嚇死我了,我的腿都軟了,我一定得吃五個饅頭壓壓驚才行。”
胖花說出了她們四個的內心所想,高度的緊張過後,不僅身體放松下來,連肚子也跟著起哄地叫了起來。
“洛姐,你的腳?”
“很疼,但是我開心,我們終於做到了不是嗎?呵呵。”
永樂看見洛凌的臉上全是汗水,眼睛裡也浸滿淚水,這個姑娘總算為自己活了一把,此刻就是腳傷再疼,也無所謂了。
“這次雜役房的表演真是不錯,從來都沒見過舞藝還能這麽跳的?”
“是呀,雖然一開始看她們一身羽毛的打扮,以為會是個什麽滑稽的節目,沒想到最後會是這個效果,我都沒看夠,真是太美了。”
眾花議論紛紛,一時間所有人嘴裡的話題都是剛才那短暫又驚豔的節目。
“丫頭們,跳得不錯。今晚大賞結束雲螺姑娘會對所有的表演進行點評褒獎,你們在此侯著,哪也別去。就你們剛才的表現,搞不好會進入前三甲呢,呵呵。先恭喜啦,丫頭們到時候飛黃騰達了,多提攜一下媽媽我啊!”
一群素不相識的人都前來打招呼,甚至連一開始都不願正眼看她們的六藝坊媽媽話裡話外已有些巴結的意思。
“唉,想不到這裡的世界也如此現實,真是夠了!”
永樂剛安頓好了洛凌,就被這俗事困擾在當場,一頓應付,心中頗有些無奈。
“永樂,我們得回去了,四喜還在等我們,今天算幫上你了嗎?”
人群突然散開,這些花朵都厭惡地躲開了,因為三保渾身髒兮兮的樣子使這些花有些驚慌失措。永樂看在眼裡,心裡對這些人的行為惡心極了。
“三保,你們這就要走?”
“是啊,就剩四喜一個人在那裡,我怕她寂寞,想趕緊回去陪著她。”
永樂聽到這話心裡突然一緊,眼淚不知為什麽就開始在眼睛裡打轉。
“三保,請替我和四喜說聲抱歉,本想讓她看一看這美麗的花台,真是遺憾啊!”
“不,永樂。我要替妹妹謝謝你啊,雖然她已身在天國,我相信這美麗的一切她都會看見的,要不然就托夢給我,我把這美麗的畫面講給她聽,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永樂送走了三保眾人,大賞的舞台還在繼續,經歷了剛才甜美的寧靜,舞台又開始熱鬧起來。如果說剛才永樂她們的水上天讓人們心頭停留了片刻的安靜寧和,享受大自然那無盡的美好之後。六藝坊眾小花此刻正百花齊放,又一次點燃了人心中那份悸動的熱情之火。
顧秋等眾人身著虹彩霞衣的花朵,此刻整齊劃一地綻放在舞台上,熾熱的氣氛讓空氣都開始變得粘稠,人們似乎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殿下,搜查的人來報,沒有找到郡主的下落。
今晚我們的人已經部署完畢,就等你到時候一聲令下,錦衣衛定讓這雨花巷內雞犬不寧。” “不急,沐英。沒看見那花台上的風頭已經到了最高點,我想梅花應該要有所行動,我們靜觀其變。”
大戲之中必有插曲,可誰也不會想到,今晚的一個小插曲竟然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三保和衛先生一行人緩慢地走在歸路上,迎面全是慕名而來的遊人,雖然雨花祭已經接近尾聲,但所有人都想一睹最後那漫天飛舞的火樹銀花。
衛先生雙目雖然失明,但他是這群孩子的守護神,抱著豎琴走在隊伍最前面。迎面而來的行人見到這群叫花子也都紛紛躲避,生怕沾到一絲晦氣。
突然前面走來兩個錦衣素服的男人,目光凜冽地隻注視著前方,根本沒把三保他們放在眼裡。這兩個人其中一位與衛先生正好撞個滿懷,老傳教士年事已高,又眼神不濟,這下可撞得不輕,連人帶琴狠狠地摔在地上,豎琴都摔壞了一角,琴弦也繃斷了好幾根。
“老混蛋!走路不長眼睛!瞎啊!”
一聲破口大罵,嚇得這些孩子差一點哭出聲來。三保看見這兩個人凶惡地瞪著衛先生,撞倒了人不僅不道歉還張口罵人,真是豈有此理。他雙手握緊了拳頭,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和他們理論。
“呦呵!哪裡來得這麽多黃毛怪,不想活就趁早死去,別他娘地擋你爺爺我的道!”
這個人伸腿就是一腳,直奔三保的小腹踢去,三保猝不及防被踢了個正著,一下子飛出去好幾米,捂著肚子跪在地上疼得死去活來。
“先生,別動怒!是老頭子眼神不好,無意頂撞了先生,還請您高抬貴手,饒過我們這些人吧,主會祝福你們的!”
衛先生眼睛看不見,可心卻明鏡似水,他知道三保這下肯定得罪人了,便急忙插在中間說軟話。
“老二,千戶大人的任務要緊,別在這跟這群叫花子費功夫。”
“大哥所言極是,是二弟我莽撞了。哼,今天算你們走運,以後別讓我再碰上你們。”
窮凶極惡的兩個人突然一溜煙似得離開了,留下一堆嚇得瑟瑟發抖的孩,一個倒地不起的老人和一個疼得直不起腰來的三保。
“快扶我起來,三保你沒事吧?”
“先生,我沒,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疼,這一腳真狠,嘿嘿。”
倔強的三保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上前去攙扶衛先生。
“你這孩子,從小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你知道那兩個是什麽人嘛?你就傻乎乎地往前衝。”
“先生,我這不是擔心你嗎?那兩個混蛋沒撞傷你吧!”
“呵呵,我這把老骨頭還散不了架,你們不長大成人我也不放心去見天主啊。”
“先生,您又胡說什麽?您老一定長命百歲。”
一行人逆著人潮,充滿溫馨地離開了雨花巷。衛先生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
“唉!主啊,願你保佑今晚平平安安,讓歡樂和幸福伴隨在這些人的左右,阿門。”
“先生,您老這是怎麽了?我們能不能晚點回去,要不您和三保哥先回去,我們還想看看雨花祭,好嗎?”
孩子畢竟是孩子,永遠會被新鮮的事物吸引,他們中許多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雨花巷,看什麽都好奇,眼睛早就不夠用了。
“不行!今晚必須都給我回去,一個人也不許留在這兒。”
一向溫和的衛先生突然嚴厲起來,三保可是很久都沒見到過先生發火了,聰明的他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麽。
“大家聽先生的話,這裡雖熱鬧,但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永樂的忙我們已經幫完,還請大家幫我一個忙,今晚要給四喜唱福音,請大家一起幫我吧。”
多虧了三保的勸告,這些孩子都乖乖地離開了,雖然有些不舍。
“先生,今晚這裡會有危險發生嗎?”
“我的主啊!三保,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剛才那兩個人身上有殺氣,而且是一股很濃烈的殺氣。”
三保聞聽此言大吃一驚,衛先生識人很準的,那兩個殺手今晚難道要去雨花巷裡殺人?
“先生,雨花巷人事繁雜,殺人滅口的事情也不新鮮吧?何況今夜鬧哄哄地,三保認為很正常啊,不過好險啊,我竟然要跟兩個殺手理論, 真是撿了一條命啊!”
三保突然全身冷汗直流,自己真是可笑,小命怎麽丟得都不知道。
“呵呵,鬼機靈。誰說那兩個人是殺手了?”
“身上有殺氣,不是殺手還能是什麽?”
衛先生眼盲心明,他僅僅從那兩個人的言行和走路的腳步聲就判斷出來他們的身份。
“殺手可不會那麽囂張跋扈,我猜他們一定是官軍,而且還是一向強勢的官軍,如今的天下,蒙古人已經走了,能跟他們相比的除了紅甲兵,我想不出其他了。”
“紅甲兵?紅甲兵是什麽兵?先生你怎麽認識的啊?”
紅甲兵就是錦衣衛,這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特務部隊,曾經在二十年前對異教徒進行過一次秘密清洗,衛先生僥幸躲過了一劫,不過他心中對錦衣衛的烙印實在是太深刻了。
“他們是魔鬼,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他們實在是太可怕了。”
三保聽著衛先生的話,心中不僅蒙上了一層陰影,按先生的話這群魔鬼從不單獨行動,都是成群結隊。看來今晚雨花巷裡要有大事情發生,三保小小的心中不僅替永樂擔心起來。
“永樂,你千萬可別出什麽事啊!”
三保回頭遙望,那個花滿人間的雨花巷此刻已經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六藝坊的舞蹈將所有人心中的浴火添油加醋到了一個即將爆發的臨界點,此刻誰也不會注意到,雲螺那雙本該明亮的雙眼,漸漸泛起一層濃濃的綠色。
“哼,樂吧,笑吧,盡情享受吧!因為你們誰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