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一天一夜沒進食了,在這麽關鍵的相聚時刻,卻突兀地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驚得三個丫頭嘴巴張得大大的。
“我這就去燉魚,回來的路上我聽洛凌說了原來你們居然還是久別重逢,真是喜事一樁。”
炊煙徐徐嫋嫋,喜鵲嘰嘰怎怎,恬靜的竹屋裡由於四隻百靈的到來變得熱熱鬧鬧。
“永樂,吃口魚肉,這魚是今早新捕的,特別新鮮。”
胖花的一雙胖手靈活地使用著筷子。一塊又肥又厚的魚肉冒著熱氣騰騰遞到了永樂的嘴邊。她一個出溜就把這塊肥美無刺的白肉吞進了肚子,燙得永樂直咧嘴。
“慢點吃,別燙著,來再喝口魚湯壓壓熱氣。”
艾葉微笑地看著永樂的窘態,用木杓盛了魚湯輕輕遞到她的嘴邊。至始至終洛凌都沒有說話,而是癡癡地望著這幸福一幕的發生。
“你們也吃啊,別光看著我吃,一大早你們也沒吃飯呢吧!”
永樂一邊小嘴吧嗒吧嗒,一邊含糊不清地勸著她們仨也吃。
“我們不餓,你先吃,吃飽飽的。”
“是啊永樂,胖花說得對,我們看見你還好好的活著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你吃飽了我們也就不餓了。”
艾葉不禁濕潤了眼眶,一旁沉默不語的洛凌早就熱淚盈眶,聽艾葉這麽一說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猛地轉身躲出去以淚洗面去了。
永樂也哭了,見此情景也沒心吃魚,放下碗筷示意胖花和艾葉坐著,她要單獨和洛凌談談。潺潺的河水清澈見底,洛凌喜極而泣,一個人在河邊默默地落淚,忽聽見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剛要回頭就被止住了。
“洛姐,你別動,讓我,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背影。”
永樂知道洛凌心中的羈絆,那個恐怖的夜晚,人人轉眼之間就化成一灘血水。連七尺大漢都嚇得屁滾尿流,何況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洛凌之所以有那種反應,是人出於本能的求生欲望,怪不得她。
“洛姐,十年了。當初我被人所救,幸運地活了下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知道你們怎麽樣了?”
洛凌呆坐河邊,永樂就站在她身後,開始述說起心中的往事。那日她被劉基所救,整整昏迷了十天,等她醒來時雨花巷幾乎成了一座廢墟。
邢虎,洛凌,胖花,艾葉還有三寶,一個個在永樂心中佔據重要位置的生命就如同飛灰一樣消散不見。親手埋葬了土巷廢教堂的衛先生後,永樂只能選擇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
“官府發出告示,說雨花巷裡一個活口都沒有。我以為你們都走了,辛虧有爺爺陪伴,否則這十年憑我自己是度不過去的。”
永樂輕輕地走到洛凌的旁邊,扶著她的肩膀慢慢坐下,四目相對,愧疚與原諒在空中交接。
“洛姐,我永樂經歷過幾次生死,那種死亡的黑暗就像一張黑幕籠罩在我的心頭,那種滋味別提了。活著就好,只要活著,什麽事都能看得開。”
“人只要還活著,就可以重新來過,就可以彌補過往的遺憾。只要活著,縱是迷路無法前行,也終有撥開烏雲見月明的那一天。”
話是離別最動情,心是過往才相思。永樂一席話讓洛凌慢慢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兩個人相視一笑,一起看著大河滔滔向東流,一雙小手緊握,兩顆真心歸一。相聚總是短暫的,午時已到,永樂不得不又要和三個姐妹分離。
“永樂,我們會再找機會來看你,要是趙大哥來接你,你一定要告訴我們你住哪?”
胖花的臉蛋還紅腫著,永樂用雞蛋幫她消了半天也沒褪去,可見胖姑娘是真心覺得自己的行為錯了。
一連三日過去了,可趙靖忠就一去不複返,連個消息都沒有。原來那日他趕回提邢衙門辦差,吳大人心念身在泉州的家眷,偌大的衙門沒有一個他信得過的人,除了靖忠這個他特令調遣的。
“靖忠,你去準備一下替我辦趟差。我來京師任職已經半年多時間,這大大小小的家眷一直在泉州城裡,你帶上兩個幹練點的新人,去把兩位夫人接過來。”
趙靖忠一個頭兩個大,自己的心上人還在竹林小屋等著他回去,卻不得不去接吳大人的心上之人。官令如山也容不得靖忠反對,大黑個隻好硬著頭皮啟程趕路,好早日完成這趟差事。
應天到泉州走水路最快也得半月余,就在永樂與洛凌她們重逢的時候,他正一個人鬱悶在船頭,連趕了三天的路連江州都沒影呢。
“永樂,一定要等我回來。”
趙靖忠一想李恪為人善良,永樂一時待在他那裡也是放心。農業社會就是通訊不發達,那邊火急火燎地替官家辦差去了,可永樂還眼巴巴等著她的廖忠哥哥來接她,可這一等就是十天過去了。
“樂兒姑娘,我想趙小兄弟一定是被什麽事情給拌住了,否則他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在此枯等呢?呵呵。”
李恪笑得意味深長,笑得永樂有些毛骨悚然,就連洛凌都察覺出了這裡面有一股羞澀的味道。
“永樂,你的這位趙大哥是你什麽人呀?”
“他,他啊。這可說來話長了!”
這十天時間永樂不僅把李恪閑暇時寫的醫術看了一遍,還用心思的拿針線釘成了一本醫書。李恪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寫這些,索性當作禮物送給永樂研讀。
這幾日洛凌幾個輪流來看永樂,讓她一點兒也不寂寞。永樂實話實說,有什麽說什麽,從她和孟娘被廖忠父子相救,再到柳林村,再後來落難到雨花巷連在一起講給洛凌聽,就連這李恪的來龍去脈也說了個明白。聽得洛凌是目瞪口呆,永樂這離奇的經歷簡直就是一段苦難的傳奇。還有這位性格怪異的李師,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悲傷的過去。
“永樂,這是真的?李師他是雲螺姑娘的情郎?”
永樂聽完立即示意她禁聲,李恪去河上捕魚了,但以防萬一永樂也讓洛凌今後別提這茬。
“往事隨風就讓它去吧,李公子忘了倒好,落個心情平靜。”
自古用情總是良苦心,洛凌會意也就不再提了。
“李師的事不說,可聽你這麽一說,這位趙大哥和你可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嘻嘻。”
洛凌冷不丁逗起了永樂的心思,讓永樂一點兒防備都沒有,攪得她小臉騰一下就紅了。
“胡說什麽呀!我們那是親如兄弟,純純的兄弟情!”
“瞎說八道,你一個姑娘家跟人家一個翩翩少俠哪來的兄弟情。”
“洛姐,你討厭。你都沒見過靖忠大哥,怎麽說人家翩翩少年?”
三言兩語洛凌逗得永樂滿臉紅成個大蘋果,大眼睛滴流亂轉,少女懷春樣子別提多嬌嫩了。
“漬漬漬,都一口一個靖忠哥哥了,我看咱們永樂的好事臨近了吧!哈哈!”
洛凌成心拿永樂開心,一是看她多天的遭遇怕她心生鬱悶,二是永樂的笑是人間最美的花,誰不想一直欣賞如此美景呢?
“啊,我是錯過了什麽嗎?你們倆笑得這麽開心,快跟我講講。”
正在此時,胖花手裡拎著條肥鮮魚,愣愣地站在門口不明所以。
“胖花,你來得正好。咱們的永樂等她的靖忠哥哥心都快焦了。”
洛凌說話間手捂心口,做出一股痛苦的表情。胖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罷急著奔永樂而來,一手拎著魚,一隻手上來便摸向了永樂的胸口。
“洛姐,討厭!胖花你別聽她瞎說,我沒事,啊!你不許耍流氓!”
竹屋內響起了歡快的笑聲,三個丫頭打做一團,像三隻調皮的花貓,竹林的清淨一時間被歡鬧替代。李恪喜靜,可此時此刻他也樂得開心。
“嗯?顧秋姑娘,你怎麽來了?”
李恪正在外面準備柴火,顧秋的突然到來讓他心裡一驚。
“李師,您老在這忙著呢。我來尋洛凌和胖花,郡主有事要她們回去。”
這幾日洛凌她們神神秘秘,顧秋雖心生疑問但也懶得理她們。可今日松竹館突然迎來了一位貴客,郡主十分認真,甚至比王爺在這時都認真百倍。叫人傳喚洛凌和胖花還有李恪,可一打聽人都在竹林小屋,於是顧秋便來尋找。
“對了,李師。您老也得回去,這位貴客說了一定要親自品嘗一下您做的魚。”
正在此時,洛凌與永樂嬉笑間從屋子裡打出了外,三人猛地看見顧秋全都愣在當場。顧秋也愣住了,洛凌和胖花居然和一個小斯模樣的男子嬉戲打鬧。而是這是什麽地方,李恪的獨門獨戶。什麽時候出來一個外人,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說你們仨最近怎麽神神秘秘,原來是金屋藏嬌啊!洛凌,胖花,你倆什麽時候好這一口!”
這下誤會大了,顧秋以為洛凌她們私自藏了一個小男人在此享樂。可轉念一想不對啊,李恪平日最喜清淨,他怎麽會允許洛凌她們這麽胡來。
“顧秋,你怎麽會在這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哼!我怎麽就不能在這兒?我要不來也發現不了你們的胡作非為,來人呐,把他給我拿下!”
顧秋這一聲吼,載著胖花和她的四位大漢全都飛奔過來。洛凌和胖花震驚得魂不附體,眼睜睜得看著永樂被他們押走。
“洛姐,救我!”
永樂也蒙了,剛才還高高興興,怎麽眨眼間就遭了難。
“洛凌,胖花還有李師,你們自己去郡主面前解釋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