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接到自己分配到樹木嶺中學的調令已經半個月了,但這半個月他一直過得渾渾噩噩,有如行屍走肉,因為他失戀了! 這幾天腦後處依然不時傳來陣陣隱痛,可是朱代東卻一點也不在意,哀莫大於心死,他甚至連醫院檢都沒去,任自己自生自滅。有時實在痛得難受,就去買瓶酒,自斟自飲,酒精不但可以麻痹精神也能麻醉肉體上的痛苦……
朱代東是古南省師范大學的八六屆畢業生,若是他服從分配,一般會分回他的老家芙蓉縣。但是因為女友唐小麗的緣故,朱代東主動要求分來芙蓉縣的鄰縣雨花縣。唐小麗的父親是雨花縣教育局的副局長,在畢業時,唐小麗讓朱代東與她一起分回雨花縣,說以她父親的關系,兩人都可以留在縣城教書。
能與戀人在一起工作,不要說縣城,哪怕就是最邊遠的小山村,朱代東也毫無怨言樂於接受。可是八月份他接到縣教育局人事科的電話後,才知道隻有自己一個人分到了雨花縣最為偏僻的樹木嶺鄉的樹木嶺中學。
而唐小麗卻一直沒有分配,後來朱代東到處打聽才知道,她是被派到市裡學習去了。參加工作後,能被選派去學習就意味著要進步,現在唐小麗還沒參加工作就被派去學習,以後她還可能與自己一起工作嗎?朱代東就算再遲鈍,這個問題他還是能看透的。
朱代東去找唐小麗的父親唐濤江,唐副局長對他完全沒有了六份月唐小麗帶他回去時的熱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樹木嶺中學的劉濤樣長很重視人才,而且這幾年樹木嶺中學發展得也不錯,劉校長特意點名讓他去的。說完他又一臉的慚愧,說自己隻是個副職,人輕言微,加上今年新來的縣長親自過問了畢業生的分配,他也無可奈何啊。在下面好好乾,爭取乾出成績,以後有機會再調回縣城。
一番話說得朱代東當時無言以對,人家堂堂副局長放下身段跟自己解釋,他這個農家子弟在雨花縣無親無故,現在一切已塵埃落定,還能怎麽辦呢?
朱代東倒不在乎去哪裡工作,隻是希望能和唐小麗在一起罷了。不管是樹木嶺中學也好,荒山嶺中學也罷,他都會非常樂意。唐局長好像也看出了朱代東的心思,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說是小麗給他的。
朱代東拿到信後就顧不上與唐濤江磨磯,唐副局長臉上的虛偽讓他看得很難受。他快步走出他的辦公室後就將信抽出來,信上的字跡非常熟悉,可卻隻有短短幾行字:“代東,對不起,我們分手吧!小麗。”
這幾行字有如千鈞,重重的擊在朱代東的心口,他的臉色突然變得一片煞白,然後感覺頭暈目眩,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就這麽直挺挺的往後倒下,在他身後正是縣教育局辦公樓的水泥台階,朱代東的後腦重重的摔在台階上,當即就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唐濤江的辦公室裡,他暈倒時,唐濤江聽得外面的動靜,本來不想伸手的,可是朱代東在雨花縣人生地不熟,既沒親人也無朋友,唯一的一個女朋友也向他提出分手,再加上朱代東是剛剛從他辦公室離開的,真要是出了什麽問題,他這個教育局的副局長也會很麻煩,因此他才讓人將朱代東抬到了自己辦公室的長沙發上。
“好點了嗎?要不要上醫院?”唐濤江一臉的“關心”。
與其說唐濤江關心朱代東,還不如說他關心自己,隻要朱代東沒事,這件事就至此為止,與他再無任何關系。
至於上醫院,除非朱代東在他下班之前還沒有醒來,否則是不可能的。現在看到朱代東醒過來,唐濤江也松了口氣,他問這話的意思也很明白,你自己要不要上醫院,如果要去醫院,那就自己去。而且這話還有下逐客令的意思,若是沒什麽問題,那就請吧,我這裡可不是醫院,而是辦公室,不能老是躺在這兒。 “我沒什麽事,謝謝。”朱代東雖然沒有完全讀懂唐濤江的意思,但下意識的還是覺得再待在這裡難免尷尬,人家的女兒已經與自己分手,何必再死皮賴臉的糾纏不休呢。
拿到調令後,朱代東又回了老家,人事科告訴他,務必在九月一日開學前報到,當時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朱代東不想待在雨花縣,連一刻都不想,他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芙蓉縣自己的老家。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明天就是開學的日子,今天必須要去樹木嶺中學報到,在父母擔憂的目光中,朱代東拿著簡單的行禮離開了老家。朱代東的父母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兒子考上省城的大學,這幾年讓他們在村裡感覺倍有面子。可現在兒子畢業參加了工作了,卻發現他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難道是工作的事不順利?
但他們終究還是沒有開口相問,隻是給予兒子更多無聲的關懷和愛護,家裡的農活也盡量不讓他乾,就算是喝酒也由著他來。原本母親是要勸幾句的,但被他他父親嚴厲的製止了,兒子已經長大,就像翅膀已經長硬的雄鷹一樣,讓他自己去面對各種苦難吧,也許這樣對他的將來才是最好的。
朱代東其實早就發現了父母的擔憂,可是他不想說。他寧願蒙在被子裡大哭一場也不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們。當初畢業時,父母都希望他能分配回芙蓉,離家近,家裡有個什麽事也能有個照應。可是他當初一門心思隻想去雨花,還告訴二老,自己已經找到了女朋友,父母馬上就改變了態度,兒子的終生大事要緊,堅決支持他去雨花縣。
當時朱代東也發現了父母欲言又止,他們的心思朱代東也明白,想看看未來的兒媳。當時朱代東也沒說這件事,但他心裡想,過年的時候應該找個時機將唐小麗帶回芙蓉,讓二老看看,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黃土嶺鄉,在那裡坐班車到縣城,再在縣城轉去雨花的班車。到雨花縣城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去樹木嶺鄉的最後一趟班車是下午四點半,朱代東不想也漢能再耽擱時間,一切都已經結束,靠乞求得到的感情會長久麽?現在他隻想快點離開縣城,離開這個自己的傷心地。
樹木嶺中學是樹木嶺鄉最好的中學,有學生六百多人,其中近一半宿舍在學校,整個樹木嶺鄉有一半的學生都在這裡就讀。雖然樹木嶺中學是鄉裡最好的中學,但樹木嶺鄉卻不是雨花縣最好的一個鄉,反而是排名倒數一二的鄉鎮。因此,哪怕樹木嶺中學是樹木嶺鄉最好的中學,教學條件也隻能說一般而已。
看著連校門都沒有的樹木嶺中學,朱代東突然想到了唐濤江的那句話:這幾年樹木嶺中學發展得不錯。這就是發展得不錯?朱代東冷笑了一聲,稍微停頓了一下,就走了學校。這裡將是他以後生活和工作的地方,若是沒有意外,恐怕近幾年甚至是未來十幾年都會在這裡度過。但是此刻朱代東卻一點也沒有要好好打量一下學校全貌的意思,他的心已經麻木,哪怕就是終老在此,也不會激起他心中的任何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