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江的推辭固然很平民化，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出自一個手掌數萬大軍將軍的口，但是卻也依然讓孫傳庭不得不慎重對待，甚至打內心裡期盼對方所言為真。

　若是有這麽一直叛軍歸駙與自己，與大明荷他孫傳庭而言，實在是雪中送炭一般之行為。

　即便對方歸駙之後，以其實力很可能聽調不聽宣，卻也同樣讓自己少了太多的顧慮，將更多的精力用在對付黃河南岸的大順叛軍身上。

　“帶這位韓將軍先下去休息休息，來日本官予你答覆可好?”

　孫傳庭漸漸收回臉上之震驚表情，恢復平靜之後，招來親衛將韓堯請了下去，轉頭繼續召集之前的一眾總兵們前來議事，只是此時他們議事之內榮卻是有了極大不同。

　“諸位將軍以為，何三江此寮到底居心何在?”

　官邸之中，孫傳庭將何三江遣使來與己方商議歸駙之題，無一隱瞞告知會在這群總兵將軍們，讓他們為自己把把關。

　“回大人，依卑職看來，其人居心叵測，未必是真心歸駙！”

　左良玉如今作為在場一眾總兵當中實力最強者，雖然歷經數次戰敗，但是依然很得孫傳庭之信重，面對一個手中握有數萬大軍的實力派突然加入，不管是出於己身地位著想，還是危機意識方面，他都對對方充滿了警惕。

　“大人，即便沒有對方之歸駙，以我軍如今之實力，左右開戰其實得不償失，何不答應其言，然後靜觀其變。”

　突然說話的，是之前熊文燦在任之時收編之農民軍將領彭志海，如今同樣升任總兵的他因為出身關系，卻是倍受身邊其他同僚的排擠，但是奈何其統兵有方，幾年下來戰果輝煌，依舊租攔不住對方成為一乾督師們手中倚重的大將。

　“卑職當年曾與何三江在闖賊麾下共事過，對其多少有些了解，自覺以其之性格所言雖未必有太多真心，但是卻也是值得幾分信賴的。”

　“闖賊對人看似義薄雲天，豪邁大氣，實則親疏有別，處事不公，末將當年也是因為其所作所為有所不滿，才反出其下，歸駙我大明。”

　對於自己的出身和來歷，彭志海卻是一點都不曾有意規避，此時在大家面前直言相告，卻是讓孫傳庭抬頭，多看了他兩眼。

　“那既如此，不如將軍前去何三江所部，一探究竟如何?”

　孫傳庭以眼直視彭志海，口中突然說出一言。

　“末將遵令！！”

　彭志海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別人對於何三江這一夥人的情形不明，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彭志海卻是不同，他與何三江他們同出於洪門諜戰所，因而不需要有太多顧慮。

　而且早在之前大本營那裡就已經通過單線向其傳遞過信報，讓其在必要之時幫助何三江一部一把，此時看來卻正是時候。

　何三江的歸駙，如果從彭志海這一個對其了解更多的人來看，反而是一件對大明朝最是有利的事情。

　以大本營給出的情報來看，何三江反出大順朝等目的，是打亂對方緊鑼密鼓準備北上攻打大名府的計劃，如今反出大順之後，其實也就相當於讓何三江他們成為了眾矢之的，既不容於大順反朝，同時還會因為攻伐大明而被大明所忌憚。

　因而，此時在匯合了白玉山一部、佔據了曹州境方圓百余裡的地盤之後，何三江突然向大明朝示好，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其中未必有太多的陰謀。

　不過彭志海相信，即便何三江他們歸附大明朝以後，恐怕也是會有諸多要求，比如獨立一方、不與大順交戰等等，乃是變相地安了大明朝官方的名頭，實際上卻是行的那獨霸一方的諸侯之事。

　然而，此時等大明朝卻又是不得不對何三江他們做出讓步，明知道對方算得上是趁火打劫，反而卻好慶幸一番。

　隨後大家優勢一番各種思量，可是最終依舊還是無法達成任何的決意，實在是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又讓人必須慎重對待，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看接下來彭志海出使曹州何三江所部之後再說。

　帶著孫傳庭無邊的期待，在第二日彭志海就輕裝出發，跟著前來投遞善意的韓堯一起前往曹州所在，直接面見何三江。

　別人以為是九死一生的舉動，而在彭志海內心卻是極為輕松的，只是在面上彭志海展露出來的正是旁人所以為的沉凝，讓人不由對其多幾分敬佩。

　到了何三江他們所下的曹州州府之中，此時徹底佔據了曹州府城的何三江等人，加班狗曹州知州衙門給當做了日常辦公之用，其在衙門當中會見了彭志海一行人。

　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來，雖然早前彭志海和何三江他們彼此身份都已熟悉，但是有外人在，以及身邊冉茂昌等不知情的何部心腹在旁審視，使得兩人之間不能顯得過於親近。

　而在暗處，兩人即便沒有辦法在私底下親自會面，但是通過洪門外衛的情報系統，彭志海將自己來意以及孫傳庭所部的顧忌擔憂等事情，事無巨細地告知了對方，而何三江同時也將自己真正的打算，以及洪門大本營對他們的知道書寫給了對方。

　通過不見面的交流，雙方早就不為人知地做好了彼此能做的一切，何三江邀請彭志海等人一行在何家軍軍營當中輾轉一圈，而彭志海則裝模作樣地將孫傳庭給予他的答覆委婉道出。

　“我軍最終底線，便是保證我軍如今在曹州的地盤所屬不受明朝其他軍隊滋擾，同時所獲軍糧按時提供我軍。”

　何三江最終給予彭志海的答覆，依舊沒有絲毫退讓，在讓彭志海所帶來之隊伍親自參觀了何家軍的軍營以後，他相信這些人回報給孫傳庭的信息當中，不難得出己方實際有著讓山東一省完全變天的實力的。

　“這不可能，我大明立朝數百年，除了皇家親王之外，從無跟爾等一般肆意妄為之武將！”

　彭志海也是斷然否決，這是他們兩人私底下商議所得出的結論，他此番來意其實是要看看何三江所言之歸駙是否可信，因此此時讓何三江謀求大上一點，其實更能體現他的誠意來，否則以他近十萬大軍之將領，不聲不響地歸駙大明而無有追求，那才會讓大明人感到不安。

　一場會面最終不歡而散，但是在彭志海隨後帶回去的匯報，更讓孫傳庭他們放心一二。

　此時黃河以南的大順軍隊已經數次開始試探起江北發明軍隊之實力，雖然經歷了何三江突然的背叛，讓大順軍隊未戰便受到了一場沉重的打擊，也消糜了晉中不少將士們的士氣，可是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大軍不好生乾上兩場便即打退堂鼓，對於軍中士氣之影響，不啻於一場大敗仗。

　故而，此時等孫傳庭雖然關心山東曹州之何三江所部動向，但是其更多的注意力則是落在了黃河南岸越來越多的大順軍隊。

　連飯大戰下來，大順與大明朝軍隊互有損傷，不過相較而言大順朝損失更多一些，畢竟黃河天塹在此，對於防守方而言卻是更有利得多。

　但是幾次交戰，同時也暴露了明軍將士的一個重大破綻，那便是其兵力實在少了一些，想要嚴防死守漫長的黃河一線邊關，卻是讓孫傳庭所部二十余萬將士有些難受。

　當然，畢竟大順軍此番數次試探也不過動用了不到十萬規模的軍隊，對於孫傳庭麾下大將來說，固然有些壓力，但也不至於在一開始就叫苦。

　只是這大順軍隊的突破口並沒有放在開封、洛陽一線更接近主力軍隊所在之位置，而是突然發難出現在三門峽等最險要之地，以及黃河以西偏遠四代，打了駐守其地的一乾大明總兵們措手不及，雖然並未帶來實質性等突破，但是也讓幾個疏於防范的總兵們嚇得夠嗆。

　其中卻也跟孫傳庭布置軍略的方向有乾系，因為在這些險要或相對偏遠的地方，孫傳庭他們認為對方並不會從此突破，使得布防其中的兵力卻是相較洛陽、鄭州、開封一線的兵力差上太多了，才給自己帶來了一場虛驚。

　不過隨後孫傳庭重新調整方略，讓沿河一線的兵力部署更加合理，使得未來沿河一線的戰線更加平均，同時卻也削弱了主力戰線的兵力。

　“大人，此舉萬萬不可啊，我朝自古以來，有幾位將軍大臣能有此等待遇，若是開了先河，未來恐怕卻是會給後人們帶來深惡影響！！”

　孫傳庭的一乾謀臣和文官，在聽聞彭志海歸來之後匯報何三江更加詳盡的條件之後，首先跳了出來提出反對。

　前朝歷史有著太多教訓，讓文臣們警惕的，唐朝後期的節度使、大元末期尾大不掉的各方將領，無一不是像如今的何三江一樣，掌握了一地的軍政民生，成為其中的土皇帝，如何不讓文人們警戒。

　而且，大明朝自洪武帝之後就開始尊文抑武，到如今向當初文臣袁崇煥不問而斬同等官階的武將毛文龍之舉，其實不在少數，若是開了這個先河之後，豈不是意味著這武人等地位又將重新尊貴起來，成為根他們文人同起同坐的存在?

　文人當中，像孫傳庭、孫承宗這種有智謀遠略的文人已經很少了，雖然大家需要依靠武人來保障國家安危，身家安全，可是內心裡，他們卻是很少看得起那些粗鄙不堪、不知規矩的土老冒的。

　反倒是左良玉、鄧玘之流將軍，對此卻是沒有太多意見，雖然臉上大家都有些不忿，可是內心當中卻也不無開始期待起督師的選擇。

　亂世當中，說實話對於他們這些武將來說，就算真的未必有那不軌之心，可是他們也同樣希望手中權力能更大一些。

　特別是在戰事當中，很多戰機都是轉瞬即逝的，若是耽誤一二其戰局走向又會有所不同，但是他們武將頭上卻又有著各自等上司，其中不少人都是不諳軍事的文人，以外行指導內行，讓這些在生死戰場上摸爬滾打的一乾大將們，沒有因此少吃虧。

　此番何三江所求之事固然有些妄想，但是卻也是為這些武將們做了一次試探，看看能否因此為武將們開個先河。

　其實，大明朝到如今已經是風雨飄搖了，雖然明面上各地皆有督師指導戰略，可實際實際上早就已經出現了不少聽調不聽宣的大將之流。

　這裡又以遠在大洋之上的澎湖水師李天養為首，而緊隨其後的又是名義上掛靠下山東巡撫麾下，實則卻是獨立在外的東江鎮尚可喜他們一支等。

　這兩支軍隊，其實都跟李天養有關，可是他們至少在面子是哪個做的極好，該盡的職責卻是從無懈怠，又懂得韜光養晦之計，讓人抓不住把柄，不落口實，卻是過著逍遙一方的美事。

　而如今何三江將這條件擺在了明面上來作為籌碼，讓文人和武人都不由為之關注，卻又是另外一場鬧劇。

　“以末將親眼所見， 何三江此寮手中兵力其實足以搗亂整個山東，若是其兵略指揮得力的話，怕是整個山東也會是其囊中之物。”

　“末將暗中走訪過幾個有些關系的何部頭目，從其口中收買了些情報過來，聽說其部原本就在曹州布置有暗手，年許的發展下早就在當地有了一萬有余的兵力，這也是何三江此人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曹州一地的緣由。”

　“以末將觀察，此人野心不小，但卻也是有情有義之輩，此番歸駙之意也有六七分誠意，但是卻得大營對方之條件方可。”

　既然早就跟何三江暗地裡通過口實，對於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彭志海早已心知肚明了，此時所說卻是為了幫助何三江取得更好的待遇，讓其能更取信與孫傳庭。

　“當然，依末將看來，其實對方也不無漫天要價之嫌，大人也大可坐地還錢，與對方好生殺殺價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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