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賈珉盡量回避別人,但卻擋不住別人來找他。
一見到賈璉直接向自己走來,賈珉就預感到事情不妙。
“珉四弟,原來你在這裡,叫我好找。”
“璉二哥,有事嗎?”
“北靜王找你過去說話。”
一聽說是北靜王找,賈珉無法推脫了。
北靜王府跟賈府世代交好,兩府的這種交情,跟其他人不同,是真正意義上的世交。
北靜王府對於賈府,在諸多事情上,都比較照顧。
賈珉隻好硬著頭皮來了。
“來來來,懷遠,快坐下陪我們吃兩杯。”
水溶起身,就拉著賈珉坐下。
“懷遠,怎麽回來了也不知會一聲,是不是眼裡沒有我們幾個老哥哥了?”
劉長風假意埋怨道。
“是啊,回來之後,怎麽也不到我們那裡去一下,如此倒是顯得生分了。”
季大學士倒是真的有些埋怨上了。
“各位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不是不想去。只是昨日未時才趕回來,拜見了長輩們,今日就是正日子,正打算一會兒過來賠罪呢,你們就叫我來了。”
“如此倒是有情可原,我們剛才還說,懷遠是不是眼裡沒有我們了。”
修同貴笑嘻嘻的說道,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修大人言重了,今日實在是瑣事太多,應付不過來,想必各位大人可以理解。”
“那麽多人,哪裡就缺你一個。如今該來的也都來了,你就坐下來,也沒人會怪罪你。”
“我這不就來了麽。我先自罰一杯,給幾位大人賠罪。”
這一桌,原來還有別的客人,喝得時間久了,別人都退席,剩下了北靜王四人,這才把賈珉給叫了過來。
“罰酒倒是不必了,我們倒是應該祝賀懷遠,此去卜奎,功不可沒。”
“北靜王過獎了,在下如今是白身,談不上功勞。只是因為舅舅在那裡,給舅舅牽馬墜蹬而已。”
“懷遠不必謙虛,我們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實不相瞞,當初王大人總領卜奎,還是我們幾個舉薦的呢。原本我本幾個也是好心,是想著借此機會,叫懷遠東山再起,只是造化弄人,沒想到會有今日之事。”
“在下如今已經很知足了,至於東山再起之事,幾位大人切勿再提。賈珉無德無能,實在難堪重任。今後做些生意,當個富貴閑人,就是最大心願了。”
“懷遠才十八歲,來日方長,何必如此心灰意冷?若是懷遠不怕委屈,我順天府倒是歡迎懷遠屈就的。
“是啊,懷遠,你若是願意,我那裡也是歡迎你去的。”
劉長風似乎也不甘落後。
“懷遠到你們那裡不合適,跟我去編纂字典,倒是非常適合。”
幾個人說的似乎誠懇,賈珉也知道,不過是客氣而已。若是當了真,可就是自己太天真了。
誰都知道皇上不喜歡自己,即使自己想到他們那裡去,他們敢用自己嗎?
我皇上不用的人,你們給用了,你們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想跟朕作對啊?
所以,這些話,也就說說而已,姑妄聽之,一笑了之。
即便是皇上不忌諱,哪裡又到了寄人籬下的地步?
“各位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下已經無心於仕途,隻想做些生意,尋個逍遙自在。”
喝了兩杯酒,賈璉過來,說老祖宗要找賈珉問話,賈珉告辭離去。
剛才來的時候,賈珉就跟賈璉安排好了,一會兒就說老祖宗要問話,也好借機脫身。
賈珉一走,酒桌上的氣氛就有些沉悶。
“唉,如此人才不能為朝廷所用,實在可惜了。”
季大學士悶悶地喝了一杯。
這幾人,目前都比較受皇帝信任。對於賈珉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自然知道原因。
“可惜了府兵團這支勁旅,若是朝廷軍隊都是如此,哪裡會有北溫都拉之敗。”
“賈珉有悲天憫人之心,在卜奎的流人事務上,也是頗有成效。此次把兩萬戰俘救了回來,更是造福千家萬戶。”
“唉,有些事情,皇上也很為難,天下承平日久,有些事情積重難返,非一日之功。”
當初皇上叫各府練兵,其實也是意識到了朝廷武備松弛,軍隊不堪重用的弊端。想用此舉來給軍中勢力施加壓力,推動朝廷軍隊的改革。
皇上的初衷固然是好的,但是,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先天不足。
首先是沒有達成各方的共識,各家雖然練兵了,但基本上都是應付差事。
其次在執行層面上,既缺乏強有力的領導,也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執行策略。
兵部對此根本就缺乏熱情,皇上也對其聽之任之。
雖然有了賈珉這個府兵團的輝煌戰績,但是,相對於其他府兵團的全軍覆沒,在最後也就成了一個特例,不具有普遍意義。
長安練兵,其實也是成功的。她在北溫都拉之戰的戰績,其實也可圈可點。
但是,她的戰績放在十五萬大軍的大敗局中,就被淹沒的毫無光彩了。那一千二百名健兒的犧牲,都沒有引起高層的注意。
王公大臣們固然有不少飽食終日,碌碌無為之人,但也從來不乏有識之士。
他們對於賈珉的戰績以及目前的形勢,看的很清楚。只是因為賈珉此前給了皇上難堪,沒有人出面據理力爭。大多都是明哲保身罷了。
宋寬、李乾、韓奇三人,此時已經退席。三人坐在一間屋內,喝茶閑聊。
“賈懷遠此次收復南溫都拉,倒是叫人有些意外,沒想到竟然如此輕而易舉。早知道如此,我們就該去了。”
李乾對於此事,始終有些耿耿於懷。
“我曾經跟叔叔探討過此事,叔叔認為王子騰此去,也會無功而返。那韃靼人人確實非常強悍,只是沒想到賈珉的運氣竟然如此好,倒是叫他給撿了個便宜。”
“韓兄此言差矣。賈珉收復南溫都拉,並非僥幸。他的府兵團確有獨到之處。訓練有素,火器強大。幸虧只是他一個,若是都像他這樣的,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三個人中,一向以宋寬最為有見識。對於賈珉以及賈珉的府兵團,他其實一直在關注。
了解的情況之詳細,恐怕連賈珉自己都想不到。
“所以,這次肖道宗還是做了一件好事,這一次府兵團裁撤了,他這條練兵之路就算是斷了,將來,還是咱們幾家的軍隊最強。”
“賈珉確實才乾過人,可惜不能為我所用,此人留著,早晚是個禍害,倒不如乘著皇上對他厭惡之時,將他鏟除。”
李乾喝了一口茶,把杯子狠狠地砸在桌上。
“李兄萬萬不可作此打算。”
宋寬急忙勸阻。
“為何?”
“賈珉屢有建樹,如今的境遇,已經有很多人為他感到不公,只是礙於皇上,才沒有人為他發聲。他如今已經是白身之人,又沒有什麽差錯,若是對他窮追不舍,必將引起反彈。到時候,皇上一反悔,重新啟用賈珉,也不過是一念之間。我們若是做此推手,豈不是弄巧成拙?
“到底還是宋兄有見識。”
“皇上對於賈珉,用亦可,不用亦可。只是因為賈珉反戰,皇上顧忌臉面,如今才將賈珉擱置不用。”
“太子對賈珉素無好感,此次被賈珉從溫都拉山裡救出,更是感到顏面無光。”
“倒是長安殿下那裡,不得不防。”
“是啊,長安殿下當初出於賈珉門下,她那套練兵路子,都得自於賈珉。賈珉救了她,此次又把收復南溫都拉的功勞送給她,這個倒是不得不防。”
“我倒是聽說,長安殿下回來後,極力在皇上面前給賈珉說好話,想推動賈珉復出,皇上對於長安極為寵愛,將來改變初衷,也未可知。”
“如此可就不妙了,我們不能坐視不理,須要極力阻止。”
“錯,我們不僅不能阻止,還要極力推動賈珉復出。”
宋寬說著,拿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宋兄,你這是何意?”
李乾和韓奇對視一眼,感到迷惑不解。
“賈珉的才乾,在於領兵、經商,和地方實務。卜奎那樣的不毛之地,他一去了,就能乾得風生水起。就連流人事務,都能做的有聲有色。”
“之所以如此,除了他本身確有才乾之外,還在於他沒有強勁的對手。所以,我們應該給他找個強勁的對手。”
“韃靼人倒是強悍了,不也是敗在他的手下?”
“那是不一樣的。我說的是內部的強勁對手。”
“內部對手?什麽樣的人才能算是強勁對手?”
“賈珉如今幾乎已經成了一個神話,人們把他傳得神乎其神,似乎他無所不能。我們就是要叫他狠狠地在栽個跟頭,叫他這個神話破滅。把他打回原形。”
“宋兄倒是叫我們越來越糊塗了,還請明言。”
“從古至今之人,都是管別人容易,管自己人難。歷朝歷代,皇家宗室之人,都是最難管的。當今皇家,就更是如此了。當今聖上是如何登上大寶的,你們也清楚。對於皇家宗室之事,就連皇上都頭疼不已,若是叫賈珉去宗人府,你們看如何?”
“宋兄是說,叫皇家人去跟賈珉鬥?”
“賈珉再有本事,他能鬥得過皇家之人?”
“宋兄是說,要舉薦賈珉接替宗人府王副總管?”
“王副總管即將告老還鄉,他的位置出缺,這個位置十分棘手,有多少人都栽在這個位置上,你們看,叫賈珉來接手,將來是不是就有笑話可看了?
“皇家之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這個副總管,純粹就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叫賈珉去跳這個火坑,高明!”
“賈珉這兩年之所以聲名鵲起,除了本身確有過人之處,還在於背靠賈府這棵大樹。”
“可是賈府如今如日中天,能奈其何?”
“我們雖然無可奈何,但是,皇上能啊。”
“宋兄的意思是……。”
“皇上已經下旨,宮裡的妃嬪們,可以回家省親,各府有能力者,可以修蓋省親別院。那可是一大筆錢啊,百八十萬兩銀子變成了青磚紅瓦,有幾家能受得了的?”
“宋兄是說,修蓋省親別院就可把賈府壓垮?”
“哦?我說了嗎,咱們在人家吃酒,這麽說人家可不好啊?”
宋寬說完,幾人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