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帝國北部邊境,通遠堡。
大德帝國境內的動蕩和不安,幾乎一點兒也沒有給通遠堡帶來負面影響。
相反,通遠堡還成了這種局勢的受益者。
因為卜奎和北海之間交流的逐步增多,通遠堡已經成了連接北海和大德之間的交通樞紐和商貿中心。
從內地來的大量人口中,有些人就在這裡停留下來,就此扎根,成了通遠堡居民的一部分。
由於卜奎安全局勢的惡化和經商環境的日益窘迫,卜奎的不少商人和工匠,也逐漸北移。通遠堡就成了他們的一個重要選擇。
所以,如今的通遠堡,已經是個比較興旺的鎮子了。
看著這日新月異的變化,劉更新每天都是樂呵呵的。
通遠堡之所以有今天,劉更新始終沒有忘記,這一切跟賈珉有著密切的關系。
今天,劉更新更加高興了。
因為賈珉的家人要來了。
此前,已經有賈珉的家人路過這裡,不過,那還只是一幫姑娘們。
這一次就不同了。這是他家裡的長輩們來了。
隨著長輩們的到來,標志著賈家人已經全數到了北海。
史柳已經於三天前趕到了這裡,他是打前站的,一路上為賈府中人和一萬多流人勘察宿營地和購買糧食。
劉更新得到了消息後,立刻將這個消息通知了據此二百裡遠的馮紫英。於是馮紫英就率領五百人,來到了通遠堡。
既是迎接賈家人,也是為了接收這一萬多流人。
現在,馮紫英、劉更新、史柳就站在通遠堡鎮的南邊,準備迎接賈府眾人。
在他們身後,是五百騎北海自治軍的士兵。士兵們身後,則是五十頭牛和幾十頭羊。
這是給那些到這裡的流人準備的。
遠遠地,隊伍來了。呆了一會兒,馮紫英、劉更新和史柳迎了上去。
最先見到的是賈璉跟賈薔。賈璉是第一次跟劉更新見面,彼此介紹後,寒暄幾句,就去見見賈府眾人。
雖然一路上風塵仆仆,劉更新還是驚詫於賈府中人的氣質風度。
心中不禁讚歎:到底是國公家,底蘊深厚啊。
彼此寒暄後,賈府中人由劉更新帶著,到他家中歇息安置,留下賈璉、賈薔等人,會同馮紫英一起,準備安置這一萬名流人。
見了修同貴和謝鯤,一行人一邊核計,一邊繼續向通遠堡走去。到了鎮外,就見到五百騎自治軍士兵,已經排列整齊,兩挺機關槍,也已經架了起來。
“修先生,大夥兒一路勞累,今晚上就在通遠堡宿營,明日再啟程前往北海。”
“既然到了這裡,就一切聽從馮幕僚長處置。”
“大夥兒一路勞苦,今兒個特意準備了酒肉,改善一下飲食,也好叫大夥兒歡樂一下。”
“如此就謝謝了。只是一萬多人,哪裡會有那麽多的肉?”
“這不就是麽?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
馮紫英指了指那些還在草地上悠閑地吃草的牛羊。
“現在,我就請兩位和流人們看看,我們是如何宰牛羊的。”
“怎麽?北海宰牛羊跟別處還有不同嗎?”
謝鯤有點兒迷惑地問道。
“平常倒也沒有什麽不同,只是這一回有些特殊。好了,召集大夥看看吧,很有趣兒的。”
修同貴和謝鯤盡管疑惑,還是召集流人們觀看。
其實他們也有些好奇,很想看看這個特殊方式,到底是什麽。
“我們先殺羊,之後再殺牛。九連出列。”
隨著馮紫英一聲喊,一個連的自治軍士兵縱馬出列,排成兩排。
“舉槍。”
士兵們在馬上舉起了步槍。
“射擊!”
啪、帕、帕、一陣槍響,草地上的羊紛紛倒底。
修同貴和謝鯤都是見過火銃的,流人們也大多都見過。
但是,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火銃。
只是轉眼間,就把一群羊打倒在地,還是讓他們很震驚。
“這是什麽火器?威力如此之大?”
“這叫做步槍,我們自治軍現在裝備的,都是這種步槍。不過,這還不算威力大的,你們再看看機關槍的威力。”
“機關槍準備。”
“準備完畢。”
“射擊!”
機關槍響了,草地上的牛紛紛倒地。那些中彈未倒的,跑了不遠,也紛紛倒下了。
“馮幕僚長,這就是你們的連環銃?”
“現在不叫連環銃,叫機關槍了。你們看看,威力如何?若是用來殺人,會怎麽樣呢?”
馮紫英看看兩人,意味深長地微微笑著。
“實話跟你們說,上一會在卜奎,我就這樣給韃靼人演示了一下,然後叫他們撤兵。第二天他們就撤了。”
“馮幕僚長,我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我們投奔到這裡來了,就一定聽從你們的處置,絕不敢生事。”
“到底還是修先生有見識。那麽,就把主要的二莊頭們召集起來,我來給你們宣講一下,今後如何安置你們?”
所謂的二莊頭,是卜奎配所的叫法。
主管一個官莊的官兵,叫做莊頭。
在莊頭之下,有一個流人頭目,代表莊頭管理流人,其實就是犯人頭兒。
二莊頭們召集齊了,原來有很多都是認識的。
“各位流人弟兄們,我們今晚就要在通遠堡宿營。這裡是大德的最後一站,從明天起,你們就將進入我們北海自治會的地界。對於你們的到來,我代表珉長官對你們表示歡迎。”
“珉長官你們也都是知道的,他當初怎麽對待你們的,你們也是清楚的。我想,這也是你們願意到這裡來的主要原因。對於你們的到來,雖然我沒有跟珉長官商量過,但是,只要是我做出的決定,珉長官就會認可的。”
“以前,你們都是大德的流人,是犯下了罪行,才被流放的。你們的罪行,是在大德犯下的,跟我們北海無關。所以,我現在要宣布的第一條就是,從你們明天踏入北海地界的那個時候起,你們就不是流人,而是跟其他人一樣的普通百姓。”
馮紫英這一句話說完,就如同一塊巨石頭人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浪。
那些流人頭們立刻紛紛議論起來。
修同貴和謝鯤最先反應了過來。
“馮幕僚長,你說的是真的麽?”
“你們不遠千裡趕到這裡來,我會跟你們開這種玩笑麽?”
“謝謝珉長官,謝謝馮幕僚長。”
兩人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二位快快請起。帶我詳細分說。”
馮紫英停了一下,帶待眾人聲音小了,繼續往下講。
“你們到了北海,去向主要有四個。一是投軍,二是做工,三是有手藝的,可以自己開個鋪子,四是可以種地,若是覺得自己行,也可以做生意。不管你們做什麽,賺下了錢,也是你們自己的。”
“到了北海,你們就是自由之身,去留隨意。只要你們不怕回到大德被人緝拿,願意回大德也行。到了平遠城,我們會先給你們安排好住處和飲食,然後會給你們安排活兒乾,叫你們可以想賺些錢,養活自己。”
“一會兒你們回去之後,就跟著我們的人,進行登記,將來也重新分組,由我們的人,帶領和節製你們,前往平遠城。或許有的人,還沒有到達平遠城,就已經安置下來了。”
“不過,我還要警告你們。雖然我們不追究你們以往的罪行了,但是,若是在北海再犯罪,就要按照這裡的規矩,老罪新罪一起算。”
“現在,你們在一起核計一下。若是同意這些條件,明天就帶著你們走。若是不同意,就請回頭,你們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跟我們無關。但是,北海是堅決不收留你們的。”
“剛才殺羊和殺牛,你們也看見了。實不相瞞,那就是給你們看的。誰若是有不軌之心,敢起歹意,殺無赦!”
馮紫英說完,就先離開,留下這些流人頭兒們自己在一起合計。
沒一會兒,修同貴和謝鯤就出來了。
“馮幕僚長,我們都商量好了,就照著你說的辦。”
“真的都同意麽?”
“唉,都是負罪在身,走投無路之人,遇到了這樣的好事兒,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哪裡還敢有什麽奢求?”
修同貴真誠地道,
“是啊,從此有了自由之身,可以漸漸賺錢,將來攢下一份家產,就可以象別人一樣過日子,從此不用再受那流人之苦,這個帳誰都會算,還到哪裡去找這樣的好事兒。我們都說好了,今後一切全憑你們安排, 自無不從的。”
二莊頭們回去,就迫不及待地向同伴兒們宣講,不一會兒,就聽得一陣陣的歡呼聲想起。
有些人著急了,就紛紛過來,要求登記。
於是自治軍士兵們就領著眾人進了鎮子,在老哨所院內,已經擺好了一列桌案,於是就開始登記。
另外的人,則組織起來,跟著村民們去拿一些乾草鋪地,留待晚上睡覺用。
那做飯的,則開始架起鍋灶,收拾牛羊準備晚飯。
劉更新派人送來了一些酒,馮紫英又派人送來了一些,於是就開始分發酒,各隊的二莊頭紛紛領酒回去。
到了晚上六點,飯菜齊備。哨所大院和鎮子外面的空地上,早已經是肉味飄香。
一萬多流人,你一夥兒,我一夥兒的,邊吃邊喝邊議論。慶祝從此脫離了流人身份,憧憬著將來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