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能把鹿吸引過來，但鹽無法把鹿留住，如果這時張子安試著去接近鹿，哪怕隻往回走幾步路，都可能把鹿驚走，而且鹿又是一種警覺的動物，即使再愛舔鹽也不會把鹽看得比命重要，所以一旦受驚，可能就會遠遠逃開，再也不會接近了。

　所以張子安只能裝成沒事人，明知道鹿就在身後大約五十米遠的樹林裡，也不能表現得過於猴急，像個沒見過女人的癡漢一樣是不行的，剛相親第一次見面就談到床上四件套要真絲的還是要純棉的，估計會把妹子嚇得轉身就跑，鹿也是如此。

　遊客很少會深入造訪這片原始森林，頂多是開車穿行或者找幾條官方推薦的小徑走走，就算是打卡成功，所以這裡的鹿跟繆爾公園裡的鹿不一樣，那邊是緊鄰舊金山的熱門景區，鹿對人早就司空見慣了。

　至於身後的鹿有幾頭，是一頭還是一群，是什麽種類的鹿，這些就不清楚了，最大的可能是頭鹿在望風試探，大部隊還在更遠的樹林裡。

　精靈們聽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尤其是那個相親的比喻更是通俗易懂，不過也莫名地對他產生了同情。

　把中午做飯生起的篝火熄滅並用泥土掩埋防止死灰複燃，他背上背包，再次踏上行程。調料瓶蓋的孔隙直徑是可調的，之前他隻開了一半，現在把孔隙開到最大，讓鹽漏得更多，以防身後的鹿覺得鹽太少不過癮而中途離開。

　雖然調料瓶只有一個，但食鹽他買了好幾盒，隨用隨補充就行。

　像這種雜七雜八、也許有用也許沒用的東西他帶了不少，所以背包才格外沉重。

　“飛瑪斯，茶老爺子，弗拉基米爾，還有菲娜，你們要提高一些警惕了。”

　出發之後沒多久，張子安見精靈們都對身後的鹿很好奇，不時回頭觀望，於是出言提醒道。

　“哦?”老茶一驚，“是那隻新的精靈接近了?”

　張子安低頭看了看手機，電子地圖上顯然與那隻精靈的距離確實越來越近，但還不到近在咫尺的程度，他更在意的是其他事。

　“鹿還在後面?”他以問代答。

　老茶點頭，“似乎比剛才靠近了一些，數量……老朽目前看到兩三頭。”

　張子安說道:“鹿跟在咱們身後，但這片原始森林裡是有猛獸存在的，包括黑熊、美洲獅還有郊狼，鹿也是這些猛獸的主要獵物之一，所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咱們相當於那個蟬啊！”

　他這麽一說，精靈們明白了事情的潛在危險。

　本來，遊客和徒步者在這片森林裡遇到猛獸是小概率事件，因為人不在猛獸的食譜裡，猛獸們也知道人不好惹，所以聽到人的腳步聲和聞到人的氣味就會遠遠避開……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猛獸們也是要恰飯的，肚子實在餓了，就算明知附近有人，它們也不能放過這些專注於舔鹽的鹿，如果人不識相想阻攔，它們大概不介意多加一份開胃菜。

　“嘎?”理查德大驚，“本大爺這麽瘦，熊和獅子什麽的，應該沒興趣吧?”

　“說不準，也許人家正想換換口味呢。”張子安半開玩笑地說道。

　精靈們打起精神，不再過多地注意後面的鹿，而把視線更多地放在前方和側方，以防有猛獸突然襲擊，特別要小心的是美洲獅，這種小體型的獅子非常適合山林間的狩獵與伏擊，甚至可能藏在樹上，等獵物經過時縱身下撲，撲到獵物的背上咬脖子，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時近傍晚，張子安見天色已暗，不適宜繼續前進，便找地方扎營。

　扎營最好要靠近水源，無論是溪是湖都可以，但在森林裡，水源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經常在不需要扎營的時候遇到小溪，又在需要扎營的時候連個水坑都找不到，實在氣人。

　經過沙漠裡的危機關頭，他現在比普通徒步者更關注水源短缺的潛在危險，不等出現缺水的苗頭就要未雨綢繆。

　正當他看著天色迅速轉暗，暗自焦急能不能在天黑前找到水源時，菲娜突然提醒道:“後面那群鹿，它們不跟著了。”

　他急忙回頭一看，那幾頭鹿確實停下了，交替地望著他以及側面一條被動物踏出來的小徑，像是在猶豫。

　片刻之後，領頭的公鹿率先踏上小徑，其他的鹿逐個跟在後面。

　它們是對鹽失去興趣了?還是覺得他很危險?

　或者……

　張子安猛然想到人要喝水，鹿也要喝啊，光靠吃草無法滿足身體對水分的需求，更何況它們一路舔了這麽多鹽，肯定會比平時更口渴！

　鹿逐水草而居，有找鹽的本能，同樣也有找水的本能，就像駱駝能在沙漠裡找到水源一樣，鹿也能在森林裡找到水源。

　“飛瑪斯。”

　他輕聲叫住飛瑪斯，向它打了個手勢，暫時不去跟蹤麥克的氣味，轉而改道，與那條動物踏出來的獸徑保持平行，向同一個方向走去。

　這條路崎嶇難行，地面長滿茂密的蕨類植物，經常被橫生的樹根攔住去路，再加上周圍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和彌漫的薄霧，像是穿越到《侏羅紀公園》的世界。

　凸起於地面的樹根有一米來高，遇到擋路的樹根時，精靈們倒是能輕巧地跳過去，他只能摘下背包，先把背包推過去，自己再翻過去背起背包，苦不堪言。

　他把賭注押在這群鹿是去找水喝，而且很有把握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但他並不敢肯定水源距離他們有多遠，萬一離得很遠……

　就這樣走了二三十分鍾，天色越來越暗。

　前面真的有水源嗎?

　這時，聽覺靈敏的精靈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前面有流水聲！”

　信心越來越弱的張子安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體內瞬間充滿了動力。

　又走了一會兒，峰回路轉，就在繞過幾棵大樹之後，一條潺潺的溪水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群鹿已經在溪邊安靜地啜飲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