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娜走得很快,走得太快了,像是怕一旦走慢了就會回頭,像是一旦走慢了就會停下,留戀那片刻的溫存,雖然那是個假的,雖然那是個替代品。以菲娜的驕傲,它不會允許自己向一個替代品展露內心的脆弱。
雪獅子緊緊跟在它身後,寸步不離又默不作聲,以此來安慰女王陛下。它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女王陛下了,因為女王陛下喜歡另一個女王陛下……不過還好,那個女王陛下已經死了,對雪獅子構不成威脅,接下來……它回頭皺著鼻子狠狠盯著張子安,只要再把這個討厭的臭男人排除掉就可以了。
張子安信步走在後面,東看看西看看,不時向老茶、星海和理查德講解一些蠟像的身份和來歷,當然僅限於他認識的,能叫得出名字來的,就算是一次科普之旅吧。
他不時望向菲娜強作堅強的背影,他沒有指望自己能代替克利奧帕特拉七世,不僅僅因為她是埃及的末代法老王,擁有傳奇般的一生,哪怕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菲娜心目中的地位也是無可替代的。
蠟像館裡的名人很多,不僅有娛樂方面的明星,還有體育和政界名人,個個都被塑造得栩栩如生,如果此前沒有來蠟像館玩過,還是值得買票入場的。不過對張子安來說只是看個新鮮,來第二次的話就沒什麽意思了……除非是陪女朋友來。
他每隔幾分鍾,就會看一次手機。代表未知精靈的光圈一直存在,仍然籠罩於以星光大道為中心的一塊圓形區域上,那隻精靈沒有動,也沒有消失。正如那句古詩描述的那樣,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范圍太大,人群密集,著急是沒有用的,他耐下性子,這隻精靈只能隨緣了。
……
“媽媽!媽媽!這個人是誰啊?好漂亮!”
一位大約七八歲左右的金發小女孩眼睛一亮,看到一尊非常漂亮且優雅的蠟像,她用力拉著母親的手,指著蠟像詢問道,並把母親拖向那邊。
母親與女兒有著同樣的發色,只不過更深一些,年紀大約三十許,面目輪廓與女兒有幾分相似,從氣質上看,像是一位家庭主婦。她溺愛地任由女兒拉著,小心地替女兒注視著腳下,怕她太激動而被台階或者其他東西絆倒了。
來到蠟像前,女兒松開了她的手,雙臂交疊搭在蠟像前的小餐桌上,陶醉地注視著蠟像,“媽媽,她真的好漂亮,像天使一樣!”
母親抬眼一看,會心地笑了起來,因為這尊蠟像的真身,曾經也是她年輕時代的天使……可能現在依然是,只不過藏在了心底,被另一位小天使所取代了——她的女兒。
“寶貝,她叫奧黛麗·赫本。”
奧黛麗·赫本的蠟像,是在她在《蒂凡尼早餐》裡的經典造型。她穿著一襲緊身的黑色小禮裙,戴著同色禮服手套的肘部優雅拄在桌子上,修長的脖頸上圍著一串蒂凡尼的珍珠項鏈,高高盤起的褐色長發上簪著配套的皇冠發箍。
黑色本來就顯瘦,而這套貼身的禮服更是將她纖瘦高挑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
餐桌上擺放著銀製咖啡壺和陶瓷咖啡杯,一支火紅的玫瑰插在她右肘邊的花瓶裡,人比花嬌。如果說有什麽遺憾的,就是赫本的手裡少了那支長杆煙槍,也許是因為蠟像製作者不想鼓勵吸煙?
小女孩從正面看不過癮,還跑到了蠟像的身後,注視著後背上形狀完美隱約可見的肩胛骨,覺得這個女人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
她跟著母親逛了半天蠟像館,見識到了許許多多的女明星,其中有幾個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笑容若驕陽般燦爛的瑪莉蓮·夢露,周身洋溢著古典氣氛的費雯·麗,有一雙神秘紫色眼眸的伊麗莎白·泰勒……她欣賞這些美麗的女人,但唯獨這尊奧黛麗·赫本的蠟像令她感到由衷的親切與喜愛,無論是造型還是神態,都沒有其他女星那樣的疏離感,就像是位住在樓上的大姐姐,在邀請她一起共進早餐一樣。
小女孩的母親也注視奧黛麗·赫本的蠟像。當她第一次從照片上見到奧黛麗·赫本的面容時,也像女兒一樣驚歎過,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完美的女人,如此漂亮,身材如此之好,卻又令身為同性的她不感到嫉妒。
從那時起,奧黛麗·赫本就成了她的天使。她像著迷一樣,瘋狂搜集著奧黛麗·赫本的一切照片、影像和資料,模仿她的口音,學習她的動作,天真地認為只要做到了這些,她也能成為第二個奧黛麗·赫本……事實無情而殘酷,隨著她一天天的長大,與奧黛麗·赫本的距離卻越拉越遠,她逐漸明白了,這個女人是獨一無二的,是無法複製的。
“媽媽!她是個很厲害的演員嗎?”女兒圍著蠟像跑了一圈,又返回來搖晃著她的手,問道。
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溫柔地說道:“她演技出眾,榮譽等身,即使在那個群星璀璨的年代,她的光芒也沒有被其他女星所遮蓋。不過,她不僅是個演員,她首先是一個正直的人,即使好萊塢的紙醉金迷也從未令她沉淪。”
……
它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出現的,又是為何出現,不過自從恢復了意識,它就出現在這間擺放著諸多蠟像的陌生店鋪裡——它只需輕輕一吸鼻子,就明白這些不是真人,沒有真人的氣味,徒具其形的外表騙不了它。
周圍有一些過往的遊客,對著蠟像興奮地指指點點,輪流合影留念。
靜立了一會兒之後,它確認這些遊客看不見自己,仿佛自己是個幽靈一樣……又或者他們才是幽靈——它希望是後者。
它漫無目的地於店鋪內巡梭,注視著每一尊蠟像的面容、神態與動作,解讀他們的肢體語言,理解他們在時間定格的瞬間所試圖向觀眾傳達的東西。
它動了動耳朵,敏銳地捕捉著空氣中傳來的每一句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