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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美女打賞系統》第一十九章 俞祿講論語
  榮國府坐落寧榮街之西,其浩瀚龐大,不輸寧國府。

  大致上的格局,西面從北到南是榮慶堂、賈母套房、李趙張王四奶媽住房、賈政外書房夢坡齋,中間則是鳳姐院子、李紈房、榮禧堂、內外儀門、正門,東面則是趙姨娘周姨娘房、王夫人院、賈赦院,其中帳房、馬廄也在這裡,不過並不顯眼。

  鳳姐北院再往北,便是東大院,與寧國府的會芳園基本平行,日後東大院與會芳園改組,則是大觀園。

  賈蘭目今還年紀很小,未到總角,隻是由其母親李紈教了些《論語》,也尚未進賈家私塾。

  他與同輩兄弟賈菌、叔叔賈琮玩得不錯,賈琮從私塾回來時,他便出來透風,在東跨院相遇,賈琮乃賈赦之子,不過他不像賈璉賈寶玉一般,得賈母寵愛,因此與賈蘭談論幾句,便想直入那被隔斷開來的黑油大門。

  ……

  俞祿當值出來,偶爾雙目微仰,瀏覽此公府門第,亦有唏噓感歎過,無論怎麽看,總不能一覽全景,門口夾道四通八達,跨院遊廊鱗次櫛比。

  不是主子階層之人,他不能頤指氣使,無所事事,不能闔家歡樂,共觀堂會,不能身份鍍金,衣來伸手。

  但他對此全然沒有遺憾,作為一名管事,也有他的好處,他不必去收拾賈府的爛攤子,有朝一日他能遠走高飛,不論賈府滅亡與否,也連累不到他。他可以作為局外人或是旁觀者,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大抵如此。

  往日與馬二先生交流之時,得知他乃浙江紹興人士,當年嬴正南下巡視,被網羅袖中。此君讀書不成,卻見聞頗多,他說過,揚州鹽商,百萬巨資還是小富,捐錢建立亭台樓閣,遍布瘦西湖兩岸,其富其奢,令俞祿豔羨,興許他終要走出去看看的。

  而面對王熙鳳這樣的奶奶,他的策略是敬而遠之,不叫她抓了把柄,因為王熙鳳與秦可卿雖是閨蜜,行事手段卻截然相反,前者心如蛇蠍,後者溫柔體貼。

  他犯不著去得罪,也犯不著真心為她辦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俞祿出來透風時不禁吟詠出來幾句《牡丹亭》之詞,心想這心有所感,不外乎來此世界之後,還從未與任何女人同榻而眠,就像系統所說,簡直天理難容。

  詹光從賈政內書房出來,內書房在東面,直往南走,剛好見俞祿孤身一人在此,他暗想一介下人,居然也能詠詞,東翁所說本家乃是詩禮之族,果然名不虛傳。

  他眼神聚焦在俞祿身上,但見晚霞透過樹枝縫隙,射在後者臉上,頗為生動之至,便主動攀談道:“閣下好眼生!我進府多年,也不曾見過,是新來的管事麽?我等束皆是帳房分發,這兒的人,我多半熟悉,在下詹子亮。”

  他姓詹名光,字子亮。

  “詹相公有禮了,叫我俞祿即可。”俞祿微微怔忡,道:“不知何事至此?”

  “來領些束。”

  俞祿點頭,轉身與幾個頭目開門,給了他一筆銀子,記錄在案,兩人出去不久時,可巧又與賈蘭賈琮相遇,賈菌一房在外居住,賈蘭不能隨時和他言笑晏晏,而賈琮則沉默寡言,性子較淡。

  現在賈蘭之模樣,粉妝玉琢,他父親賈珠與母親李紈是優秀資源的結合,難怪他幼時模樣討喜。

  賈蘭一見詹光這個在祖父房中的幕僚,微微一喜,走上來似模似樣行禮作揖,討要道:“詹相公書畫的亭台樓閣,

冠絕眾人,連我母親都不吝誇獎,現下可好了,快予我畫一幅,我好回去討母親歡心,她便不會太過嚴苛的叫我背書了。”  他這番孩童模樣,小大人似的,使詹光與俞祿都不覺莞爾,詹光故意道:“那可不成,你祖父嚴正的性子,府上無人不曉,而你父親取得生員資格之後,卻又英年早逝。現下你母親望子成龍,一切希望皆寄托在你身上,雖然貴府講究抱孫不抱子,東翁也不深管你,但是說到底,琴棋書畫最能移性,等你取了功名再來要,才無妨。蘭哥兒要孝順,孝子黃香的冬溫夏清,倒是可以學學的。”

  俞祿看看不說話,賈蘭性子其實也不開朗,不過與詹光親近些,況且提及亡父,他滿面慚愧:“我受教了,隻是這四書五經,我一時半會還背不下來。”

  “都說十年寒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哪!”詹光拈須道:“哥兒哪裡不懂,我可以為你解解。”

  賈琮無聊地在旁邊打哈欠,但是沒有離開,他忽然想跟賈蘭回去玩玩。賈蘭嘟起嘴唇,抓耳撓腮地思索到:“《論語,述而篇》有這麽一段:多聞……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母親隻叫我死記硬背,不但未熟記,還經常忘記,也不解其意。”

  “唉……哥兒是太過急躁了,自己慢慢體會才能受益匪淺,我打小還不是這麽過來的,先生說幾句,便背幾句,等你整本都背下來了,自然融會貫通。”詹光不以為意,老氣橫秋地道,他認為這種教學方法是很好的。

  俞祿就不敢苟同了,可能是古今理念的差異,也可能個人觀點的差異,他覺得為師者適當提醒是很必要的,不然初學者會走更多彎路,甚至鑽牛角尖。

  賈蘭滿是失望,他眼巴巴跑來,結果一無所獲,家下不少人都說他牛心古怪,便以為除了母親,所有人都對他敷衍塞責了,包括寶二叔也是如此,小臉就癱了下來。

  俞祿適時開口道:“蘭哥兒不必生氣,詹相公所說,也有一番道理,你若是想聽,我也能解。背書固然重要,倘使能夠做到記憶與理解並重,則最好不過,有事半功倍之效。孔夫子的這幾句話,意思也很樸素淺顯:少說話,多做事,那麽,功名利祿,就在其中,你就可以做好官了。你再想想,他還說了多聞、多見、少抱怨、少後悔、謹慎說話、謹慎做事,這個意思,又可以引出來‘君子敏於行而訥於言’,‘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等等之類。四書八個字便可概括了:正心誠意,仁民愛物。當然也有事急從權:嫂溺則手援。你多記多想,裡面的東西都是相通的,何難之有?”

  賈蘭先是若有所思地思考著,繼而懵懵懂懂,似乎體會了一點味道,然後他和賈琮皆以驚奇的目光徘徊在俞祿身上,賈蘭笑道:“俞管事,你竟然如此厲害,怕是可以下場了,我好像聽懂了一些。”

  詹光也有些駭然,若是一個童生或者秀才這麽說,則不奇怪,而俞祿隻是一個奴才,這就可怕了,但他微妙地收回了臉色,古井無波。

  “蘭哥兒過獎了,四書五經是一回事,時文製藝又是另一回事,熟讀四書五經,文章策論未必過關,不能混為一談。”俞祿蹲下來道:“你再想想,如果你把身邊之人都看作好友,你母親是否溫良恭儉讓?詹相公又是否正直多聞?而跟著你的仆人,有沒有故意討巧?又是否存在,你事後想起來,才發覺被他們蒙騙了呢?”

  “噢!我想起來了,你說的莫非是《論語,述而篇》: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賈蘭豁然開朗,恍然大悟道。

  “孺子可教也!”詹光加了一句。

  就連賈琮都開始佩服起了俞祿,私塾的那個老先生賈代儒,學問當然有,但是刻板死了,教學的方法、態度都不像俞祿這樣平易近人,令人易於接受。

  ……

  打發了他們叔侄二人,詹光對俞祿來了興趣:“俞管事還沒有表字麽?”

  “因是奴才,又尚未到弱冠,不曾取得。”俞祿道。

  詹光提議道:“要我說,你不但天資聰穎,這麽個年紀就理透了四書,大有可為,若是條件符合,不妨求主子開恩,放出去,也好去下場,不怕沒有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俞祿搖了搖頭,啞然失笑道:“曾子說了,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這是曾子的志向,子曰:吾與點也。我也想說:吾與點也!”

  這是論語之中很出名的一段孔子與學生談人生理想的話,最後孔夫子讚同了曾子的觀點,俞祿借此來說明自己的態度,詹光一聽就懂了。

  但是詹光認為應該向賈政提一下俞祿,不成也沒事,倘若成了,又多了個像傅試一樣的門生,傅試經過賈府運作,一個通判的六品文官,是跑不了的。而俞祿,更是個人才。

  俞祿給詹光的感覺很矛盾,他管帳房,會認字,自學成才倒也說得過去,然而他身上那種氣質,絕對沒有書中所說的君子之風,反而多了些漠然的憂鬱與滄桑,從他眼中看不出任何高傲與清冷,他的鋒芒是內斂的,不是那種俯視眾生的冷漠,而是一切與我無乾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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