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議事大廳。
馬修、麥克奎恩和凱撒等人分別侍立於大廳兩側,貝莉雅則越過了兩道台階,站在廳頭那隻屬於伯爵和伯爵夫人的兩個座位旁,她清楚地記得,爸爸媽媽最喜歡抱著自己了。
大廳內並非只有老伯爵的四個兒子和女兒,還有一名記錄官,他站在台階下,負責記錄重要場合下伯爵和大臣們的一言一行。
此外,伯爵府邸的管家也站在了靠近台階的位置,他負責傳達伯爵的命令。
最後,還有兩個仆人,侍立在議事大廳門外。
眾人等了很久,桌子上的那杯專門為老伯爵準備的薩伏伊山茶也換了3次,但老伯爵依然遲遲沒有出現。
沒有人感到不耐煩,或者更準確的說,沒有人敢將不耐煩寫在臉上,就連貝莉雅也安靜了下來,只是偶爾會將自己漂亮的頭髮卷在手指上,表現出了一些7歲大的孩子應有的頑皮。
終於,當第5杯熱氣騰騰的山茶被端上來時,老伯爵出現了。這個滿頭白發、精神矍鑠、身體硬朗的老人,就是薩伏伊伯國的最高統治者,提圖斯伯爵。
而落後他半個身位的那個女人,自然是伯爵夫人,也是薩伏伊伯國最尊貴的女人。
提圖斯伯爵看到了貝莉雅,露出了一絲驚喜的微笑。雖然他已經提前知道了了貝莉雅平安歸來的消息,但當真正見到這位美麗的小公主時,他還是覺得欣喜萬分。
“過來,我的小公主。”
老伯爵將貝莉雅抱在懷裡,然後輕輕吻了一下額頭,然後將女兒推向了伯爵夫人。
當老伯爵抱住貝莉雅的瞬間,貝莉雅明顯感覺到,老伯爵的身體在顫抖,雖然幅度很小,無法用眼睛看清楚,但當他抱住自己的時候,貝莉雅還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父親,你病了嗎?
她很想這麽問父親,但話到了嘴邊,她還是沒有說出口。現在的她,已經知道了大人世界中一些常識,很有可能無心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人心生不好的念頭。
“我的女兒,告訴我,你這幾天經歷了什麽?”
貝莉雅點了點頭,隨即將自己在都靈之森的經歷仔細說了一遍。當然,就如她和高鐸斯約定好的那般,她沒有透露關於高鐸斯和永暗之月的半點消息,而是將故事的男主人公替換成了堂吉柯德。
“你是說,馬太…你的那個向導失蹤了,然後你們陸續遭到了魔獸和哥布林的襲擊,是那個叫堂吉柯德的騎士救了你?”
貝莉雅點了點頭,道:“是這樣的。”
老伯爵眼中閃過一絲怒火,隨即冷聲問管家:“馬太呢?把他給我綁過來!”
當聽到這句話時,凱撒瞟了一眼馬修,而馬修似乎也注意到了凱撒的目光。
目光相接觸的瞬間,便又各自縮了回去。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管家恭敬地低下頭,隨即吩咐仆人們去執行老伯爵的旨意。但很快,那個仆人去而複返,匯報道:“報告伯爵大人,馬太他吞下了預先含在嘴裡的毒藥,自殺身亡了。”
說完,他又退到了門外。
聽到這條死訊,凱撒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縮。
他雖然沒有證據,但可以肯定,幕後黑手,沒有別人。
只能是他親愛的哥哥。
馬太死了。
他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可以將對手扳倒的絕佳機會。
他再一次將目光望向了馬修,
馬修則是表情嚴肅,沒有半點喜悅。 看到馬修是這個表情,凱撒的臉上又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的確,自己雖然失去了一次機會,但對手也同樣失去了一枚棋子。培養這枚棋子的成本並不低,而沒了這枚棋子,他就很難不留痕跡地暗害貝莉雅了。
只要貝莉雅沒事,那麽他就可以放開手腳,在這場殘酷的政治鬥爭中拚個你死我活。
聽了仆人的匯報,老伯爵隻覺得眼前的景物一陣搖晃,劇痛不斷在衝擊著他的大腦。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道:
“將這個騙子的屍體送上絞刑架,把他的頭給我絞下來!”
老伯爵一聲令下,一個仆人隨即飛奔而去。
老伯爵深吸了一口氣,抑製住了那劇烈的頭痛,又冷靜地問道:“你們怎麽看?”
麥克奎恩走了出來,道:“很明顯,馬太是畏罪自殺,但我想,他更像是一個棋子,而操縱這個棋子的人,還隱藏在幕後。但最重要的一點,是…”
“說。”
麥克奎恩說道:“對方雖然是衝著小公主來的,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鋪墊。真正的目的,是想將殺害公主的惡名嫁禍在凱撒身上,從而達到…將他除掉的最終目標。”
馬修也走了出來,毫無表演痕跡地說道:“我讚同麥克奎恩的看法。但現在,馬太已經死了,我想,我們可以先看押住他的家人,然後再順著他的家人挖掘線索,揪出幕後的黑手。”
老伯爵點了點頭,道:“呵呵,不愧是我提圖斯家族的棟梁之才。管家,傳我的命令,搜捕馬太的家人!”
管家領命。
老伯爵又將目光投向了小公主貝莉雅,溫柔地問道:“堂吉柯德…是他救了你,對嗎?”
貝莉雅點了點頭,道:“是的,他一個人殺了十幾條長角的狼,另外還有數不清的,長著綠皮膚的像人的怪物。”
老伯爵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道:“叫他進來。”
在聽到仆人傳達的命令後,堂吉柯德走進了議事廳。他微微躬著身子,雙手托著那把伯爵大劍,道:“伯爵大人,這裡是受勳騎士堂吉柯德,這柄劍是時候物歸原…”
老伯爵看著眼前這個和他一樣老邁的男人,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一點自己的影子。
當年自己就是像他這樣,揮舞大劍,征戰疆場,為家族開疆拓土,成就了伯爵之位,鑄造了一個伯國。
他笑著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道:“堂吉柯德,現在這柄劍屬於你了。”
堂吉柯德收回了劍,鞠躬謝恩。
老伯爵看著靜靜侍立在台下的堂吉柯德,又動了愛才之心,對管家下令道:“將我的全套鎧甲取過來。”
管家恭敬地問道:“伯爵大人,請問,是哪一副?”
“最重的那副。”
管家的嘴角不禁抽動了兩下,然後轉身離去。
很快,管家去而複返,而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壯碩的男人。他們抬著一台裝甲架,看上去有些吃力。而裝甲架上架著的,是一套保養良好的馬克西米利安-全身重鎧甲,連同一頂造型雄美的龍翼遮面盔。
這是一套堅固、華麗而又兼顧了舒適度的全身鎧甲,雜糅了米蘭式鎧甲和哥特式鎧甲的外型特點,頭盔、胸甲、腹甲、腿部裝甲、臂部裝甲、腕部裝甲、肩部裝甲、鐵靴、血色披風,每個組件都是精心打造,上面還鍍了一層黑金,極盡奢華之能事。
的確,它威風凜凜,但同樣,它也沉重無比,只有力大無窮的勇士才能駕馭它。
“這是我年輕時打造的一套鎧甲,和你手中的大劍同一天出爐,名為【伯爵重甲】,它能和伯爵大劍一起組成【伯爵的武裝】。呵呵,只可惜我年紀大了,無法再披著它馳騁疆場,否則我一定要揪出那個幕後的雜碎!”
他平息了一下怒火,繼續說道:“堂吉柯德,我記得你,我曾親自授予你受勳騎士的爵位,你為什麽不在你的領地上?”
堂吉柯德微微躬身,道:“伯爵大人,讓您失望了,我沒有經營領地的才能,只有戰鬥才是我的歸宿,所以我進入了都靈之森,磨練劍技。”
“戰鬥才是你的歸宿?說得好,說得好!”老伯爵豪邁地大笑著,然後又劇烈地咳嗽了幾下,待到氣息平穩,他指著那套馬克西米利安全身重鎧甲,說道:
“堂吉柯德,我勇猛的騎士,現在,穿上這套鎧甲,然後舞一套基礎劍法,如果你能成功做出這套動作,那麽這套鎧甲,便屬於你了!”
堂吉柯德眼中突然迸發出炙熱的光芒,仿佛有一團烈火在他眼中燃燒一般!他走到裝甲架前,撫摸著胸甲中心位置上那座雄鷹造型的黑金浮雕,然後脫下外袍,露出一雙如野獸般肌肉虯結、修長而又粗壯的雙臂!
他戴上龍翼遮面盔,套上胸甲、肩甲、臂甲、腕甲、腹甲、腿甲、鐵靴、披風。此時的他,全副重甲武裝,除了凌厲的雙眼外,全部包覆在華麗的重甲之下,再也沒有一寸肌膚露出。
貝莉雅看著這個英勇絕倫、威風凜凜的騎士,突然有種恍如昨世的感覺。她仿佛回到了兩三歲剛開始記事的時候,那時父親經常穿著這套裝甲,騎著心愛的夢魘馬,在都靈廣場檢閱他的軍隊!
堂吉柯德雙手持劍,舞起了基礎劍法。雖然這套劍法只有砍、刺、斬、勾等幾個最簡單的動作,但堂吉柯德舞動起來,每一個動作都凌厲無比,充滿了殺伐血腥的氣勢和百戰勇士特有的強大殺力。當舞劍進入收尾階段時,猩紅披風隨風飄起,如血色的雲霞般飄過空中時,眾人甚至能聽到劍鋒撕破空氣發出的錚錚裂空聲!
舞畢,堂吉柯德收劍,向著老伯爵單膝跪下,輕松地說道:“感謝您,我敬愛的伯爵大人。”
老伯爵看著眼前這個豪邁而雄武的老男人,眼中滿滿是當年的自己,而聽到敬愛這個詞時,他更是不再掩飾自己的激賞之色,拍案道:“不愧是我薩伏伊的勇士!管家,牽我的馬!”
“哪一匹?”
“夢魘。”
管家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縮,身體更是顫抖了一下,但他不敢抗命,而是躬身道:“遵命。”
老伯爵朝堂吉柯德揮了揮手,道:“我年紀大了,扶著我,去我的馬場!”
“遵命。”
在堂吉柯德的攙扶下,老伯爵來到了他位於伯爵府後院一片廣闊的私人馬場,當然,他的兒子女兒以及仆人們也都跟了過來。
這時,在十個人的努力下,一匹全副重甲的暗紅色巨馬被牽了過來。前一刻它還奮馬揚蹄,仿佛瞬間便能將那些礙事的馬夫掀翻在地,而下一秒,當它到老伯爵的時候,便安靜下來。
老伯爵走上前去,摸了摸它如金絲般柔韌的鬃毛,向堂吉柯德介紹道:“我的騎士,這是我的坐騎【夢魘】,它是草原赤血駿馬和夢魘**配後的產物,有著堪比中級魔獸的力量和暴烈的性格。呵呵,更準確地說,它就是一頭魔獸…”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征服它,那麽你就將成為它新的主人。但在馴服的過程中,你也可能會被它甩落下來,它甚至會瘋狂地攻擊你…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不等到老伯爵說完,堂吉柯德當即躬身,對他說道:“伯爵的麾下,沒有懦夫。”
老伯爵大聲笑了起來,然後拍了拍夢魘的脊背,道:“老夥計,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男人見識下你的厲害!”
夢魘血紅的眼睛地凝視著堂吉柯德,貪婪而又冰冷。它點了點頭,然後張開了嘴,露出了密密麻麻如野獸般尖銳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