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血氣追蹤】能力的作用下,堂吉柯德的視野變成了黑與白的兩色,宛如老式的默片,而一道格外鮮豔的猩紅血氣則從這黑與白的世界中勾勒出來,宛若一條紅線,一直延伸進了伯爵府的深處。
“我們走。”高鐸斯走到了堂吉柯德的身邊,道。
當然,他身邊還跟著孔雀。
堂吉柯德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夢魘便會意,跟在了堂吉柯德的身後。
就這樣,三人一馬進入了伯爵府邸,然後在血氣的指引下,來到了貝莉雅的臥室。
貝莉雅的臥室異常凌亂,不僅是櫥櫃等家具全部被打開,布滿腳印的衣服也很隨意地被丟棄在地上,花瓶幾乎全部被打碎,鮮花和著瓶水灑落了一地,顯然這裡經過了頻繁細致的搜查,但一無所獲。
但堂吉柯德卻明顯地看到,一點又一點零星的血氣從一面牆壁中滲透了出來。
順著堂吉柯德的目光,高鐸斯也注意到了這面牆壁。但似乎看起來,這面牆壁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你確定貝莉雅藏在這牆壁後面?”堂吉柯德問道。
堂吉柯德點了點頭,道:“我確定。”
“那如果這後面是中空的話,應該有什麽機關能打開它。”高鐸斯說道。
堂吉柯德搖了搖頭:“不用那麽麻煩。”
他撫摸著夢魘的頭顱,然後指著牆壁,吹了聲口哨。夢魘隨即後退兩步,然後面朝那面牆壁,便是一次凶猛的加速!
僅僅是5米的加速距離,夢魘便將自己加快到了足夠快的速度,然後對準牆壁,便全力撞了上去。
在夢魘的大力衝撞之下,牆壁被直接撞塌,伴隨著塵埃與土粒在空氣中蕩漾開來,一個巨大的地道入口出現在三人面前。
由於失去了牆壁的阻隔,所以在堂吉柯德看來,血線的揮發變得更加明顯,那麽小公主一定藏在這裡了。
“既然在她的房間有這樣一條密道,那麽這裡多半就是她藏身的地方,我們不妨找找看吧。”高鐸斯道。
而就在他跨進地道入口的一刻,他回過頭來,卻注意到,堂吉柯德只是站在原地,眼眶裡純白色的魂火不斷晃動著,注視著地道入口,顯示出了他內心的動搖。
他,似乎不敢進入地道中。
“你怎麽了?”高鐸斯皺著眉頭問道。
堂吉柯德猶豫了幾秒鍾,低下頭,帶著一絲悲傷說道:“我…我害怕。”
害怕?以驍勇無畏聞名於薩伏伊,更以決死的勇氣殺入都靈城的堂吉柯德,竟然會說出害怕這兩個字?這真的是…難以想象!
“你在害怕什麽?”
堂吉柯德垂下頭,眼中的魂火不斷顫抖,然後有零星的一點向下墜落,看起來就好像他流下了一滴眼淚。
他淡淡說道:“我害怕她看到我這副樣子。”
雖然隔著沉重華美的遮面盔,高鐸斯看不到堂吉柯德的表情,但通過英靈鏈,高鐸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是十分沉重而複雜的。
就好像童話故事中,英雄為了拯救了自己的女兒,選擇與魔鬼為伍,獲得足夠強大的力量,但化身為魔鬼的英雄真的救出自己的女兒時,女兒卻咒罵他,遠離他,避他如蛇蠍。
堂吉柯德摘下重甲手套,看著自己的骸骨之手,這手細膩、光滑、潔白,形狀雖然恐怖,但紋理卻充滿了美感。可如今,上面卻繚繞著淡淡的血氣,看起來十分可怖。
為了救出貝莉雅,
他用這雙沒有血肉覆蓋的非人的手殺了無數人,可貝莉雅會握住這雙手,會接受現在的他嗎? 堂吉柯德重新戴上重甲手套,將骨手重新包裹起來。無論如何,哪怕是貝莉雅會厭惡他,憎恨他,甚至仇視他,他都必須找到她。這是他的使命,他必須面對。
“我們走吧。”堂吉柯德對堂吉柯德說道。
…
聽著一步一步緩緩接近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貝莉雅的心,揪緊了。
“貝莉雅?貝莉雅?”
當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貝莉雅喜極而泣。這是高鐸斯的聲音!他來救我了!
“大哥哥,我在這裡!”貝莉雅大喊道。
“貝莉雅?!”高鐸斯大喜過望,順著聲音找到了貝莉雅。
二人見面,沒有太多言語,只有緊緊相擁在一起。
對於高鐸斯來說,沒有什麽事情,比貝莉雅還活著更值得高興的了。
貝莉雅緊緊抱住了高鐸斯,但很快,她又松開了手,呆呆站在原地,輕聲啜泣了起來。
“你不知道,堂吉柯德大叔他…他…”
高鐸斯看著貝莉雅悲傷的表情,忍不住說道;“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什麽!”貝莉雅緊緊抓住高鐸斯的手,焦急地問道:“他還活著?!他在哪?我要見他!”
高鐸斯一愣,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身後。
在黑暗的陰影中,能夠看到一個高大模糊的人影立在原地,此外, 就只有兩點純白的魂火在不斷躍動著、顫抖著,仿佛人彷徨不安的眼神。
順著高鐸斯的目光,貝莉雅看到了堂吉柯德,她松開手,慢慢走了過去,站在了堂吉柯德的面前,對視著他眼眶中顫抖的魂火。
她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絕美的面容,然後拉住堂吉柯德的手,輕聲問道:“你…是堂吉柯德大叔嗎?”
堂吉柯德沉默了許久,然後點頭。
“我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嗎?”
堂吉柯德別過頭,不忍道:“我怕嚇到你。”
此時此刻,已經複蘇為英靈的堂吉柯德聲音有若來自深淵的空鳴回響,沒有一絲絲人的氣息,聽上去隻覺得如魔鬼般的恐怖。
但貝莉雅卻說道:“不,不會的。”
堂吉柯德無奈,他用顫抖的雙手摘下了籠罩住自己面孔的龍翼遮面盔,露出了一個骸骨頭顱,上面還縈繞著猩紅的血氣,氤氤氳氳,猙獰無比。
貝莉雅靜靜看著堂吉柯德的臉,如此許久,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她在害怕?
然後,她壓住了自己的畏懼之心,對堂吉柯德說道:“你能:彎下腰,低下頭嗎?”
堂吉柯德猶豫了一下,然後照做。
貝莉雅鼓起勇氣,踮起了腳尖,在堂吉柯德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堂吉柯德愣住了,他眼眶中的魂火開始了瘋狂的抖動跳躍,這也同時在側面表明了他的心情。
貝莉雅看著堂吉柯德眼中的魂火,溫柔地說道:
“大叔,我不怕你,因為你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