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堵截，後有大軍，左右騎兵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進退維谷，上下不得，這大概就是秦羽此刻的處境，盡管中腹還有好大一片的區域可去落子，但從一開始，對方就沒再給他半點機會。

　步步為營，亦步亦趨。

　盤中的白子，始終對他落下的黑子的糾纏不休，就如同那支被譽為死神飛羽的騎士團，據說這支騎兵，可是能在萬裡大荒原上，吊著擅長長途奔襲的狼騎打的騎士團，也是大元帝國立國後，設下的八騎之一，名列上三騎。

　東北角的失利，已讓整個棋局處於頹勢，而中腹最後的丁點希望，也被對方無情扼殺，而接著下下去，秦羽腦海裡已能看到之後得局面，探出的大龍被斷，他的黑子，會在天元附近跟對方絞殺成一團，但最後的結局卻是…。

　滴答！

　秦羽的額頭上一滴汗珠滴落，沒有勝算了，不管腦海中怎麽去盤算，結果都逃不過被對方的白子突破，然後，對方的騎兵會在騎士團的引領下，如刀子一般的插入他的陣列，無情的屠殺。

　秦羽手中的黑子懸在棋盤上方，結束了。

　秦羽很不甘心這個結果，如果就這麽結束了，那豈不是要止步在此，就這樣回去麽，不甘心，秦羽咬著唇，胸口起伏不定，而棋盤另一側的韓無塵卻淡淡的笑著，望著對面的少年，殘忍麽?

　不，這還沒結束，他的眼裡還有不甘心，這，怎是結束，韓無塵勾起嘴角，落在棋缽中的芊長手指松開了棋子，清澈的眸子看向棋盤對面的秦羽，在等等，等等，在他已要放棄的時候，自己再給他一次機會。

　秦羽動了下身，跪坐的姿勢似很不舒服，雙手按在桌邊，一臉灰敗的似要起身認輸，秦羽的動作很和緩，就如同，失敗了，卻仍心存不甘，如賭徒，不，或者說是還有心氣，還有傲氣，不甘失敗的熱血少年，想要再次做抗爭。

　乾！

　突地秦羽低下的頭，牙齒輕咬嘴唇，什麽都不做，那自己輸定了，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怕的，搏一把，或許還有希望，如果什麽都不做，就只能灰溜溜的滾蛋，如此這般想著，秦羽再沒猶豫，扶著桌角的手突然的一軟，而撐起的身體頓朝前撲倒。

　嘩啦！

　秦羽摔倒在棋盤上，而落在棋盤上的棋子被秦羽這麽一摔，頓掃出一地，整個棋盤上的棋局頓一掃而空，秦羽很快就從棋盤上爬起來，看著棋盤上所剩無幾的棋子，頓“誠惶誠恐”的道:“這，掌教上師，都是我不小心，實在是沒有跪坐這麽久，雙腿發麻，這下可怎麽好，都沒有下出個輸贏。”

　秦羽低著頭，一臉的我錯了，不過眼皮子卻上挑著朝對面的韓無塵掃去，不知這位鬼谷上將門掌教會不會面色陰沉的訓斥兩句，不過，如果訓斥兩句他也認了，如果對方要複盤，自己是絕對不會認的，必須重來一盤，哪怕死皮賴臉，哪怕厚顏無恥，總之，必須得重來。

　韓無塵看著散落一地的棋子，再看向對面的秦羽，眨了下眼皮，自己好像還是小瞧了這小子的臉皮厚度，沒想到，對方會打這種主意，敗了就掀棋盤，這這種事怕從鬼谷學院歷年招生以來，就沒有發生過。

　這少年，有點意思，而他又怎會拂了對方的這一股心氣。

　“呵，不礙，如果跪姿不舒服，你也可以盤坐，不用太過拘束，這一盤，既然沒下完，那就不算了，咱們重來一盤就是！”韓無塵淺笑一聲，並無責備，秦羽詫異的抬了下頭，這掌教挺好說話的麽，雖然剛開始時，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韓無塵一拂袖，散落的棋子飛回棋缽。

　“請賜教！”

　秦羽也沒矯情，手指從棋缽中取出一黑子，經過剛剛那一盤，他感覺自己有了不少長進，再次落子，秦羽非但沒有被挫敗到，反而鬥志更加昂然，啪，落子清脆果決，韓無塵哦的一聲，抬眼看了一眼秦羽。

　那美的不像話的手捏起一白子，再次拉開這天下棋局。

　時間，如滴水般，滴滴答答的流淌而過，秦羽再次的被逼迫到牆角，沒了開局時的凌厲，一進入中盤，秦羽的布局就被對方抽絲剝繭般的一一破解，而他的算計，在對方面前，反而被對方利用，反手就將他殺個兵敗如山倒。

　翻手為雲覆手雨，秦羽又被挫的厲害，這一盤又下不下去了，再來一次?秦羽這臉上也有點燒，再一步再二啊，但是…。

　“要不，再來一盤！”韓無塵看著目光閃爍不定的秦羽，似乎大概的猜測到這秦羽想要做什麽。

　“啊，可以麽?”秦羽顯的有點意外，抬起頭看向韓無塵，韓無塵卻是淺笑和煦的道:“有何不可，何況我從沒說過，必須要贏我，你才能過我這一關，下這天下棋，勝負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測試你的潛力！”

　“你下過這兩盤，也該有所覺悟，天下棋，布局，落子，爭奪，收尾，其實未嘗不是一場戰爭，雖只是棋，但卻足以考驗一個人的全局觀，戰略，而每一個子，都有其深意，這棋就如同人，總有下棋的人，以及是棋子的人，每個人都逃不過這棋盤，或是下棋，或是被當棋子下！”

　“而我將門，要的是下這天下棋局的人，而棋子，呵，多如牛毛，不值一提，雖然你這兩盤，表現出了一些能力，但我覺得你的潛力還沒有激發出來，所以，只要你還要下，我會一直奉陪，你也知道，我將門已十年沒有新進學員，我很期待，你能達到我的要求！”

　秦羽聞言，頓有點被激勵，渾身毛孔舒張:“還請掌教，多多指點！”

　“呵！”

　……………

　“這都七天了，秦羽怎麽還沒動靜，他不會承受不住打擊，然後在裡面直接自殺了吧?”

　“咳，應該不會！”屠蘇烈抬起頭，掃了一眼旁邊氣定神閑的容芷若，不知道是真淡然，還說故作淡定，目光又抬起看向那將之門:“不過，這已是第七日，如果秦老弟還不出來，那最後也…！”

　容芷若聽言，也是微一挑眉，鬼谷第二關鏡之門試練，需要在七日內挑戰三道門，並獲得承認，也就是說，這三次挑戰，失敗一個，都會無緣鬼谷學院，失去資格，而如今還停留在這山谷中的，只剩下七十余人，基本上都通過了這鏡之門的試練，另外還有零星的七八個人還沒從試練中出來。

　秦羽，你到底在做什麽?容芷若看著將之門，心中想到。

　…………

　啪噠！

　韓無塵在棋缽中的手夾著的棋子又落回了棋缽，秦羽聽著這棋子碰一塊的聲音，抬起頭看向棋盤對面，突地舒展起身的韓無塵。

　“結束了！”

　秦羽嗯了一聲，抬起頭，看向韓無塵:“還沒至尾盤，而且這一盤，我覺得我有機會贏。”

　韓無塵看著說出贏字的秦羽，不得不多看了面前這少年一眼，七天，不眠不休連下百盤，而到這一刻，這小子居然還精神力旺盛，而且讓他異常驚訝的是，這個小子進步飛快，布局越發嚴謹，在中盤，甚至已能跟他針鋒相對，他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否則一著不慎，甚至可能陰溝翻船。

　韓無塵卻搖晃了下頭，看著對面的秦羽，從座位上站起，來到窗邊:“你自以為你贏了，但你卻早已經輸了，棋局，不只在棋盤上才是棋局，棋盤之外亦是棋局，從你踏入這裡開始，你就已在棋局之中，雖然你的天賦讓我驚訝，但，你已經敗得一塌糊塗！”

　秦羽聞言，看向站在窗戶邊的韓無塵:“你這是什麽意思?”

　“呵，意思是，你被我耍了，這是一盤你永遠都不會贏得棋，因為我是下棋的人，而你卻只是一枚棋子！”

　“這一盤，還沒下完，我可以贏！”秦羽咬著牙看著韓無塵道。

　“呵，還不明白麽，你贏了棋盤之上，卻輸在了棋盤之外，你敢於打破棋盤，卻又束縛於這棋盤！”韓無塵悠悠的說著:“終究，你還是只是一顆棋子，棋子是衝不破這棋盤的，你的一切早已被命運擺布，又何必去徒勞掙扎！”

　“聽不懂你再說什麽，我只知道這棋還沒下完，我會贏，就算我只是一枚棋子，也會是贏的那個！”

　“呵，還真是執拗，也罷，我這關，你過了，但，要入鬼谷學院，你怕要等明年了！”

　“為什麽?”

　“因為，七天過了，而你隻過了一道試練！”

　“我…！”秦羽聞言一愣，猛地，他懂了，然後在看窗前的男人，秦羽一下恍然大悟，他輸了，原來是因為這個，而這一切，莫非都是他設計好的，秦羽頓忍不住的要罵人，太尼瑪的陰險了點吧，但他才開口，韓無塵已一揮衣袖，秦羽頓感覺眼前一晃。

　“靠！”秦羽從鏡門之中踉蹌的跌出，臉上一團鐵黑:“韓無塵，你個無恥下流的王八蛋，你給小爺我等著，這梁子，咱們結下了！”

　“秦羽(秦老弟)。 ”

　看著秦羽返身對著鏡門破口大罵，等候在門外的容芷若，屠蘇烈頓踏上台階，衝上前:“你還好吧！”

　秦羽看著擁上前的三人，卻是一歎氣:“哎，別提了，還是被那王八蛋給陰了！”秦羽低沉的說著，扭頭看向容芷若:“芷若，怕是我沒法陪你了，以後你一個人在鬼谷學院要保重，我明年會再來的，等我。”

　“我就說，他壓根就沒打算讓人通過，失戀的男人惹不起啊！”屠蘇烈聽言，也大概明白了，盡管這個結果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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