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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之前就已經從辛飛宇那裡得知自己的義兄會隨那個所謂的“北平軍使節團”到太原來、盡管楊業現在心裡有無數的疑惑與不解需要找到答案,但義兄楊新的出現還是讓他有些激動。
楊業放下心中的疑惑與不解,連忙走上前來,向著身著“飛龍軍”標準迷彩作戰服的楊新施禮道:“小弟見過哥哥。”
楊新見狀連忙伸手攔住欲向自己行全禮的楊業,說道:“賢弟快快請起,都是自家兄弟,用不著這些繁文縟節。”說著,便拉著楊業,兩個人把臂而行,直走進十裡亭中坐下。
二人落座,楊新摒退左右,十裡亭中除了他與楊業,便只有一個辛飛宇相陪。隨後,兄弟二人又說了幾句寒暄問候的話語,眼見楊業與自己說話心不在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楊新便明白自己的這位義弟現在腦袋裡有無數個問號需要自己來解答。於是,他話鋒一轉,說道:“賢弟,你我兄弟雖然多日不見,有許多體己話要說。但那畢竟是咱們兄弟之間的私事,你我現如今都不是無官一身清的閑人,還需將公事放在前面才是。”
“哥哥說的不錯,咱們雖是兄弟,卻也不能因私而廢公。小弟正有許多事情不解,還需向哥哥請教。”楊業聞言也鄭重的答道。
楊新點了點頭,略頓了頓,指著那越來越近的塵頭說道:“想必賢弟最想知道的,是這支人馬的來路,以及其近逼太原的目的所在?”
對於楊新的問話,楊業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緊盯著對方的眼睛,等著自己的義兄將答案告訴自己。
楊新自然明白楊業的意思,他繼續說道:“不瞞賢弟,正向太原城滾滾而來的乃是我北平軍的兩萬大軍。而且,除了這支人馬以外,此前一直在南邊騷擾周軍糧道、為迫使周軍撤圍立下大功的那支萬余人的騎軍也正快馬加鞭的趕過來與我們匯合。如果不出什麽意外,估計頂多再有半個時辰,賢弟就能與率領這支騎軍的老三十五穆特爾見面了。”
“北平軍與我大漢乃是盟友,此前雙方戮力同心、共抗周軍,方才成功擊退周軍北犯、保太原不失。而數日之前也正是貴軍答應了吾皇陛下所提雙方今後當以兄弟相稱的建議,並且派遣貴軍節度副使徐紹安徐八哥親自率領一眾兄弟來太原與我朝商議永結盟好之事。北平軍諸君的承諾言猶在耳,可如今徐副使沒有來,怎地反而是哥哥你率大軍兵臨我太原城下?這難道是盟友該有的作為嗎?”楊業不解而氣憤的質問道。
見楊業越說越激動,楊新一邊為他倒上茶水,讓他消一消火氣,一邊心平氣和的對他說道:“賢弟莫急,且聽為兄將我北平軍南下的緣由與你講說清楚。不錯,周軍北伐之初,北平軍確與漢國朝廷結成同盟,決心雙方共同合作,打破周軍北犯漢國的企圖。而且,在雙方訂立盟約之後,我北平軍便以自己最大的能力、不遺余力的來幫助漢國朝廷。為此,北平軍不但運來了大量的糧草軍資、為漢國朝廷傳遞大量消息,而且還派出了由辛飛宇辛兄弟所率領的‘軍事顧問團’冒險來到太原城,協助漢國朝廷及賢弟你守禦城防、抵抗周軍的進攻。當周軍意欲通過‘水火夾攻’的戰法攻城時,北平軍又派出老三十五穆特爾率萬余鐵騎偽裝成契丹援軍南下,襲擊周軍輜重部隊、截斷周軍糧道,迫使周軍不得不放棄伐漢而撤軍。
作為盟友,北平軍可以說是做到了仁至義盡,對此我軍是問心無愧。 然則,賢弟應該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北平軍與漢國朝廷之間的盟約是有一個先決條件的,亦即漢國處於周軍的進攻之下、處境岌岌可危,我北平軍若是不出手相助,則漢國很快便會亡於周軍之手。而隨著周軍撤圍太原、班師南返,北平軍與漢國朝廷之間的盟約也就失去了其存在和有效的先決條件,雙方的盟約自然要隨之終止。這一條在北平軍與漢國朝廷就結盟一事進行商議時便已定下,漢國朝廷派到我北平軍的使者郭無為也曾親自將相關盟約內容帶回太原城,供漢國皇帝及文武百官審閱、討論。而無論是漢國的皇帝還是文武百官,對此先決條件並無異議。”
楊新所言可謂句句是實,楊業就算心裡再憤懣,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義兄沒有說一句謊話。只是,面對正滾滾而來的三萬多北平軍,楊業也隻好當成是沒聽到,繼續跟楊新辯論道:“兄長所言自然不虛。只是,既然雙方既有共同抗周之舉在前,又有北平軍諸君接受吾皇建議,願雙方兄弟相稱、永結盟好在後,且北平軍亦已答應派出節度副使徐紹安徐八哥南下,與吾皇當面協商永遠結盟之事,卻何以出爾反爾,徐副使車駕未見,北平軍的大軍卻已兵臨我太原城下?若北平軍不願與我大漢永結盟好,當初又何必要答應吾皇的提議?”
楊新聽了卻是語氣平靜的答道:“賢弟領兵多年、身經百戰,難道沒聽說過‘兵不厭詐’這四個字嗎?如若吾等兄弟不答應那劉鈞兄弟相稱的要求、不表現出願與漢國永結盟好的意願,漢國朝廷怎麽會那麽容易便放松戒備,怎麽會那麽容易便放我飛宇兄弟及其一眾手下出城,又怎麽會那麽容易便派賢弟你出城迎接為兄,從而令為兄有機會與賢弟你促膝而談,將事情的始末緣由講清楚、說明白呢?至於說哥哥我和其他幾位兄弟率領大軍南下的目的,那自然是不言自明的,那就是要攻下太原、平滅漢國,完成我大周皇帝在撤軍之前下給我北平軍的旨意。”
“既然汝等要助周滅漢,為何之前要費盡心力、甘冒與周國朝廷正面為敵的風險助漢抗周呢?”楊業非常不理解的說道,“與其如此,何不在周軍北上時便引軍南下,與周軍一起滅掉我大漢,那樣豈不是要省卻許多工夫?況且,有我大漢在一日,那周主柴榮便一日不得安寧。其一日不得安寧,便一日不會將矛頭指向北平軍。如此,哥哥及北平軍諸君豈不是會更安逸、更自在。難道哥哥及北平軍諸君不明白,汝等今日滅了我大漢,明日便會成為周國朝廷必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且,小弟所說的這些哥哥在當日寫與小弟的信中都曾說過,並以此作為北平軍襄助我大漢的緣由之所在。何以現在周軍方退,便轉過身來與自己昔日的盟友刀兵相見,完全忘記了這些言辭。”
楊新答道:“此一時、彼一時,今時不同往日。漢國於我北平軍乃是不容有失的戰略重地。以往此地在與我北平軍關系融洽的漢國朝廷手中,又有賢弟你在這裡多方照顧、處處支持,吾等兄弟尚可接受,並不急於將漢國這數州之地納入我北平軍掌控之下。可不逞想,周軍伐漢之初卻將我北平軍排除在外,非但沒有將伐漢的決定知會吾等兄弟,反而千方百計對吾等隱瞞實情,並不惜將伐漢的時間定在並不利於火器作戰的盛夏雨季,以防漢國為我北平軍捷足先登。對此,我北平軍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因為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片土地均是關乎我北平軍能否繼續保持此前那般強悍戰力、能否在契丹和周國兩大勢力的夾攻之下安然無恙的關鍵之所在,是決定我北平軍生死存亡的關鍵之所在,哪裡容得他周國朝廷染指其中。由此,我北平軍才向漢國朝廷主動伸出援手,幫助漢國朝廷對抗周軍,直至將其趕出漢境。
可如今,情形已然發生了變化。周軍迫於各種壓力,不得不無奈撤軍。而周天子在撤軍之時,卻又突然向我北平軍下旨,命我軍起兵南下、平滅漢國,並答應滅漢之後,將漢國當前所轄一府八州之地全部劃歸我北平軍治下。既得了周帝旨意,兼之如漢國這般對北平軍至關重要之地終究掌控於自己手中方能令人放心。故而吾等兄弟經過一番商議,這才決定遵旨揮軍南下,直取太原。
至於漢國被滅之後,周國朝廷會不會將進攻的矛頭指向我北平軍,這一點卻從來未被吾等兄弟放在心上。當初幽雲之戰時,吾等兄弟不過是幽州本地一富商大賈,手中亦只有四萬私兵,其中留守幽州城的更只有四五千人馬。而那柴榮統兵十萬於幽州城下停駐兩月,卻始終未敢輕舉妄動,且最後還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幽雲十六州之地交予吾等兄弟掌控。如今吾等兄弟已是北平軍十六州之主,手下掌有雄兵十萬,他柴榮就算視吾等為眼中釘、肉中刺,亦只能眼睜睜看著吾等繼續做大、做強,而無任何應對、限制之策。說句有些狂妄的話,現在不是他柴榮、他周國朝廷會不會將進攻的矛頭指向我北平軍,而是我北平軍會不會放已然元氣大傷的契丹人一馬,轉而將下一場大戰的矛頭指向他周國朝廷、指向他柴榮。”
盡管楊業一時想不明白漢國有什麽地方或者什麽東西會對北平軍如此重要,竟然令對方先是不惜與周國撕破臉皮、正面對抗也要助漢抗周,而後又不惜背上“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的惡名直接出兵太原,欲滅大漢而後快。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那就是此番北平軍滅漢之意已決,無論自己再怎麽爭辯,也改變不了對方的心意。況且,兩國交兵、各為其主,北平軍這樣做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因此,他便不再與楊新糾纏於此,而是決定向自己的義兄告辭,即刻返回太原城。
楊業要走,楊新自然是不肯放行。且不說楊業回去會令自己這邊的奇襲策略落空,而且以楊業和自己這邊的關系,劉鈞能不能放過他也是很難說的。因此,對於楊業的告辭之舉,楊新的反應是伸手相攔道:“賢弟且慢。”
楊業見楊新攔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沉聲說道:“哥哥這是何意?”
楊新並未在意楊業態度的冷淡,而是勸說道:“為兄知道賢弟乃是忠義之人,此去必會向那劉鈞報信示警。只是,一來以賢弟的性格,回去之後必定會向劉鈞請纓要求率軍守城。可戰場之上刀劍無眼,為兄怎肯讓賢弟你以身犯險,為了那個必定會被滅亡的漢國朝廷送掉自己的性命。二來,以賢弟與為兄的關系,回去之後那劉鈞只怕不會再信任賢弟,甚至會懷疑賢弟會與為兄相互勾結,北平軍的大軍乃是賢弟你引來的。屆時,那劉鈞為了泄憤,說不得要拿賢弟你來開刀。可以說,賢弟此去太原城無異於送死,為兄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管。”
楊業聞言卻是並不領情道:“劉某身為大漢皇帝的養子、大漢朝廷的將領,如今朝廷及父皇有難,豈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置父皇及朝廷的安危於不顧。即便此去因父皇誤解而被殺,劉某也毫無怨言。還望哥哥看在你我兄弟的情義上放小弟回去,以全小弟忠義之名。”
“賢弟即便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難道也不顧念自己妻兒家人的身家性命嗎?”楊新繼續苦勸道,“賢弟若沒了性命,叫他們孤兒寡母如何生存。況且賢弟若是因為那劉鈞的猜忌而被殺,他又豈會放過你的家人。就算只是為了自己的妻兒家人著想,賢弟也不該如此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楊新所說雖是勸阻之辭,但卻並非無稽之談。楊業也明白此番回去若被父皇猜忌,自己固然是難逃一死,家人只怕也會受到牽連、生死難料。想到自己的妻子、想到自己兩個年紀尚幼的兒子,因此其原本堅定的心思不由得出現了些許松動。可一想到如果自己逡巡不回,而北平軍又大舉攻城,父皇同樣會認為是自己與北平軍勾結、“引狼入室”,自己的妻兒家人同樣會陷入危險之中,其結果與自己回去只怕沒有什麽區別,楊業的心思又漸漸堅定起來。
眼見楊業臉上神情變幻,似乎猶豫不決。楊新連忙趁熱打鐵,決定將另一件出乎對方意料之外的事情和盤托出,徹底打消其回太原的念頭。他問道:“賢弟可知,不過區區十裡的路,為何為兄及北平軍南下大軍卻走了這許多時間,兩個多時辰才堪堪趕到十裡亭?”
楊新這一問很是突然,楊業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只是下意識的應道:“為何?”
“因為為兄要盡量拖延兵臨太原城下的時間,以便我北平軍在太原城內的接應人手有充足的時間行動,將賢弟的妻兒家人接出城來與賢弟團聚。”楊新以實相告道。
楊業聞言不由得愣在當場,一時間難以相信自己義兄所說的話。過了半晌,他才半信半疑的問道:“哥哥所言當真?小弟的夫人和幼子現在何處?我那夫人絕非輕信之人,哥哥又是如何使她相信哥哥派去的人,從而跟著對方出城來見?”
楊新聽了卻是輕松答道:“別人去請,弟妹自己不會輕信。可若相請之人乃是常去賢弟府上傳旨的宮中內侍宦官,想必弟妹就算再謹慎、再精明,也不可能看出其中的破綻。如今弟妹及我那兩個侄子肯定已經出城, 應該很快就能趕到十裡亭來。賢弟只需稍等片刻,便可知為兄所言不虛。”
盡管楊新說的很輕松,楊業聽著卻是非常震驚。因為從楊新這短短幾句話中,至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北平軍安插的眼線和細作已經發展到了大漢的皇宮之中、發展到了自己父皇的身邊,大漢朝廷和天子的一舉一起皆在北平軍的掌控之中。這一發現對楊業的震動不亞於方才發現自己義兄此番帶來的並非北平軍使節團而是數萬大軍造成的震動。
雖然到現在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妻兒,但楊業從楊新的眼神中看出對方並沒有說謊。一邊是自己的養父,一邊是自己的妻兒;回去不但會妻離子散,而且很可能會身首異處。留下不但能家人團聚,而且還能保全性命。再加上,以自己義兄的身手,如果他堅持不讓自己走,自己還真沒有脫身的機會——畢竟在以往的幾次武技切磋中自己從未贏過對方。如此境況令楊業一時委決不下,難以選擇。沉默半晌,他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楊新施禮說道:“既然哥哥執意不讓小弟回太原城,小弟從命便是。但小弟此番留下只是為了遵從兄意,而非投降北平軍,要小弟協助攻取太原卻是萬難從命。”
見楊業終於決定不回太原城,楊新的欣喜不已。他連忙扶起楊業,說道:“為兄知道賢弟你乃忠義之人,自然不會讓賢弟你去做那不忠不義之事。此番攻取太原不但不會讓兄弟你去,而且為兄也不會去。你我兄弟便在這十裡亭中飲酒、敘舊,待太原城那邊事了,再進城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