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壕溝前擁擠成一團的契丹騎兵瞬間便被如雨的槍彈打倒了一大片,原本已經有些不整的隊形變得更加混亂。不過,這些騎兵畢竟是屬於契丹最精銳的皮室宮衛騎軍,其將領亦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手,盡管在剛剛遭遇突襲時陷入混亂,但領兵的將領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並開始指揮部下沿著壕溝向兩側運動。這樣既可以通過不斷移動來減少被對方擊中的可能性,也可以為後面的步兵讓出填壕溝、拆籬笆的空間。
如果這些契丹將領面對的是這個時代的敵軍,那麽他們這樣的做法是完全正確的。就算因為距離較遠,契丹騎兵射出的箭支對城上守軍的傷害有限,卻也是遠遠強過乾等在那裡挨打的。只可惜,這些契丹騎兵現在面對的是采取與這個時代完全不同的武器裝備和作戰樣式的穿越團隊武裝。其掠城而過,向城上拋射箭支的戰術對配備有鋼盔和半身防刺甲的“飛龍軍”步兵來說,根本形成不了足夠的殺傷力。而在“飛龍軍”密集的火力面前,他們意圖通過在城下快速向左右移動躲避攻擊的方法也根本無法奏效——以身體側面對著城頭的契丹騎兵固然將他們自身的目標減少到了最小,卻將跨下馬匹的目標加到了最大。這樣一來,契丹騎兵自身中彈的機率到是減了不少,可其跨下馬匹的中彈機率卻是大大增加,其結果反而是落馬的騎兵越來越多。
這些落馬的契丹騎兵本身被槍彈擊中的並不多,很多身手矯健的士兵在馬匹跌倒的同時,自己甚至是毫發無損的站到了地上。但是還沒等他們為自己逃過一劫而笑出聲來,便被身後來不及勒住坐騎——馬上的騎士若不想被後面的戰友撞下馬來,根本也不會去勒住坐騎——的袍澤們撞飛。此刻,等待他們的要麽是被後面的大隊人馬踩成肉泥、要麽就是被撞進壕溝之中,被溝底的尖樁扎成馬蜂窩——當然,遭秧的不僅僅是中彈落馬的士兵,不少原本並未被擊中的騎士也因為坐騎被地上的人、馬屍體羈絆而馬失前蹄摔倒在地。
雖然在向兩側移動的過程中遭受了不小的損失,但不管怎麽說,原本擁擠一團的契丹騎兵總算是漸漸分散開來。然而,還沒等領軍的契丹將領松一口氣,形勢便再次發生了變化。隨著從頭頂傳來“嘶、嘶”的破空之聲,已經有所松動、正向兩側分流的契丹騎兵隊形中便接二連三的升起一團團煙霧、傳出一聲聲巨大的轟響。煙霧周圍的契丹騎兵頓時被炸得人仰馬翻,剛剛有些恢復的隊形也隨之再次變得混亂異常、無法控制。就在領軍的契丹將領打算再次約束部下,重新向兩側進行移動時,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已然被接踵而至、而且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打擊搞得神情高度緊張的契丹騎兵再也堅持不住,紛紛拔馬往自家大營的方向逃去。
然而,逃走的契丹騎兵還沒有跑出去多遠,便迎面撞上了正在急匆匆向前趕的自家步兵隊伍。已然催動坐騎、跑起速度的騎兵瞬間便將自家步兵隊列給衝了個七零八落,有些性急的騎兵甚至開始用弓箭和彎刀為自己開道,掃清自己逃跑的路線。然而上萬人的大隊,哪裡是說衝過去就衝過去的,更何況步兵隊列中還攜帶有大量笨重的攻城器械,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為騎兵閃出道路來。再加上有些被騎兵的驕狂與濫殺逼急了眼的步兵開始用手中的兵器還手,因此在極短的時間內,整個契丹軍進攻部隊便陷入了徹底的混亂之中,被馬匹踐踏而死、或者被自己人斬殺的契丹士兵不計其數。
契丹軍當天的第一次、同時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反擊機會就這樣在他們自相殘殺中被斷送掉了。 眼見契丹人的反擊部隊完全陷入混亂之中,已經開始潰不成軍的向契丹軍大營敗逃,錢遠山一面命令步兵及小口徑迫擊炮繼續向這群已經成為最佳靶標的敵軍射擊,一面向位於城樓最高處的傳令兵打了個事先約定好的手勢。傳令兵見到手勢,再次揮動起自己手中的令旗。看到傳令兵手中上下搖動的令旗,炮兵指揮當即衝著自己身邊通訊員的做了一個手勢——火炮發射的聲音太大,就算對著通訊員的耳朵大喊,對方都未必能聽得清楚。
通訊員得令轉身而去。時間不大,六具由鋼架組成的大家夥便被從炮兵陣地的一角推了出來,並在兩個連“保安軍”的嚴密保護下被推出了關城的南門。關鍵時刻,錢遠山再次祭出了自己的“撒手鐧”——火箭炮。
其實,此番火箭炮能夠有機會再次發威,全賴武器科成員傅廣生的大力推動。作為一名對火箭炮情有獨鍾的穿越者,傅廣生在完成第一次火箭炮樣炮的試射後,便開始極力遊說武器科、科技部乃至軍事部的諸位同仁,希望大家能夠支持他的建議,加大對火箭炮的研發投入、加大火箭炮研發成功後的采購數量。正是在他的多方遊說與努力之下,武器科在最初試製出第一批正品火箭炮和大約二百枚火箭彈後沒多久,便調整了自己的生產計劃,將火箭炮特別是火箭彈的生產模式由試製、試用提升到了正式裝備的層次,於幽雲之佔開始前加大了火箭彈的生產規模,並趕在榆關之戰打響前,將第二批四百發火箭彈送到了榆關前線。這才令錢遠山有機會再次使用這種最適合給予敵人最後致使一擊的武器系統。
不過,考慮到火箭炮發射時會產生大量的煙塵,如果在山海關內使用必定會給其他炮兵部隊乃至城頭上的步兵部隊產生干擾。因此,錢遠山這次將其發射陣地選在了榆關南門之外的一塊空地上,爭取將火箭炮發射時的不利影響減到最小。此時,榆關以南已無契丹兵馬,倒也不虞會有敵軍偷襲火箭炮連——當然,出於謹慎,王崤峻和錢遠山還是派了兩個連的“保安軍”在一旁保護。
六具火箭炮從推出榆關南門,到完成發射陣地設置、裝填火箭彈,前後花了大概一盞茶的工夫。此時,前來攻擊榆關關城的那支契丹軍在被“飛龍軍”的火力大量殺傷後,原本擁擠不動的隊形卻比剛開始的時候松散了許多,反而令那些急於逃跑的兵士們有隙可乘,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自家大營疾奔而去。
就在敗退的契丹兵因為已經接近自家營盤的大門而暗自高興時,錢遠山也向已經完成發射準備的火箭炮連下達了射擊的命令。隨著連長使勁揮動手中的紅色令旗,六門火箭炮分成兩組、次第開火,在短短的一兩分鍾內,便將近二百枚火箭彈射進了契丹軍的大營之內。
近二百枚火箭彈拖帶著桔紅色的閃耀尾焰、發出著尖利刺耳的嘯叫聲,有如從天而降的赤龍一般,在不到兩分鍾的時候間集中落下,並將好大的一片營帳變成一堆堆的廢墟。這樣的強烈刺激令已經被炮火蹂躪了近小半個時辰的契丹軍大營徹底陷入混亂。
最先崩潰的是那些平民役夫。早在炮擊剛開始的時候,炮彈爆炸時那震耳欲聾的聲音、被炸毀燃燒的帳篷、被撕裂成無數碎片的士兵,令這些基本沒有經歷過戰陣、甚至從未參與過軍事訓練的隨軍役夫登時慌了手腳。他們一個個的,要麽在營地之中亂跑,要麽跪在某個自以為很安全的地方祈求上蒼保佑自己、要麽不顧守營契丹軍的阻攔向大營之外衝去。
緊跟著役夫潰散的則是那些臨時從關外各州縣抽調來的鄉丁。盡管與那些役夫相比,他們至少接受過一定程度的軍事訓練、經歷過一些戰陣的考驗,但這些經驗也只能令他們比役夫們堅持的時間略長一些罷了。而且,正因為他們比役夫更接近於軍人,所以他們對戰爭的殘酷性、對被敵軍破營之後的慘狀、對保興莊一戰的真實情況有更深的認識、更多的了解。 由此,當他們所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當他們對死亡的恐懼超過對軍法的畏懼時,其崩潰的速度甚至比那些役夫還要快、還要猛烈——役夫們面對契丹兵的阻攔,要麽是極力躲避、要麽是跪地求饒。而鄉丁們面對攔截他們逃出大營的契丹兵,雖然也有一部分人采取了與役夫相同的動作,但更多的人選擇的卻是用手中的刀槍來為自己殺出一條逃生的血路來。對於鄉丁們的激烈反抗,平時一直習慣於高高在上,從不把役夫、鄉丁乃至非本族正規軍放在眼裡的契丹兵明顯有些不適應,在最初的對抗中一度居於下風,有不少契丹兵就這麽糊裡糊塗的死在了“自己人”手裡。待到契丹兵反應過來,開始使出自己的真本事時,逃出大營的鄉丁和役夫已經超過萬人。
如此大規模的潰逃,對軍心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當越來越多的役夫和鄉丁參與到潰逃的行列中時,原本那些意志還算堅定、打算與敵人決一死戰的契丹兵的決心也開始動搖起來——從開戰到現在,他們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卻已經搭進去了上萬條人命。與這種看不到、摸不著的對手作戰,任憑契丹兵再悍勇、再凶猛,也會自內心中產生一種恐懼,一種對未知而又異常強大的事物的恐懼。當這種恐懼積累到一定程度,在已經逃進大營的進攻部隊敗兵以及嘯叫著從天而降的第二拔火箭彈的雙重壓力與誘導之下,大營中的契丹兵終於也步役夫和鄉丁的後塵,完全而徹底的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