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柴榮比當初鄭知微估計的時間多活了幾天,但這並不影響自四月底便開始做準備的穿越團隊,特別是在獲悉“黑木讖語”事件的情況後,穿越團隊更是在實施“霸王行動”的同時,加緊了對後周朝廷各方勢力的監控和滲透,以時時掌握對方的動向。
所謂的“黑木讖語”事件與前世傳說中相關的故事有許多類似的地方。首先,那塊木牌上寫的都是“點檢做天子”五個字;其次,木牌都是被裝在一個布袋之內、夾雜在一堆等待柴榮批閱的奏章裡面,且根本查找不到是何人放進去的;第三,木牌都是趁著柴榮病重,後周朝廷面臨重大變故的當口出現在柴榮面前的;第四,這塊木牌在被柴榮看到後,都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並開始猜忌、懷疑自己的妹夫張永德,心中有了削其兵權、罷其軍職的念頭。
不過,與前世歷史上柴榮在“黑木讖語”出現後不久便罷了張永德殿前都點檢之職、奪了他的軍權,並任命自己一向非常信任、認為其對自己非常忠誠的趙匡胤接任都點檢這一職務,並由此為對方發動“陳橋兵變”、實現“黃袍加身”提供了良好的基礎和條件不同的是,在這個時空中,柴榮並沒有罷掉張永德殿前都點檢的官職,也沒有剝奪他的軍權,而是如同那塊黑木牌從來沒有出現一樣,繼續維持著後周朝廷各方勢力相對平衡的現狀。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形,一是因為這個時空有北平軍這樣一支實力強悍到可以隨時對後周朝廷、對他的柴氏江山構成實質且稱得上致命威脅的勢力存在,二是因為這個時空在柴榮身邊有林小雨這樣一位有能力對柴榮的許多判斷和決定施加一定影響的貴妃的存在。
顯德八年陰歷五月十四,在臥床休養了半個多月後,柴榮自覺病體似乎略有好轉,便命人將自己臥床不能理政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只有其本人才能決定的各方奏章拿到病床前來查看、批閱。
就在柴榮批閱了半個時辰左右的奏折,感覺有些疲勞,準備稍歇一會兒的時候,壓在幾份未批奏折下面的一個質地非常普通的布袋引起了他的注意。雖說大臣們奏事,有專門用木匣封裝的密折,也有用錦囊包裹以顯示自己所提建議算得上錦囊妙計的獻策折,可使用非常普通的布袋盛裝奏折還是頭一次見到,也難怪柴榮會對其感興趣,並不顧身體疲乏而直接將這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袋從一堆奏折中抽出來,打開觀瞧。
如果說,柴榮是懷著疑惑不解和好奇的心情去拆開那隻布袋的話,那麽當他看到布袋中裝的那塊一尺長、三寸寬的黑色木牌上所寫的文字時,神情馬上就變得凝重起來。
“點檢做天子”——黑木牌上的這五個古老篆字顯然是一句讖緯。而且,這句讖緯說得是那樣的簡單、直白,就算只是一名剛剛識字不久的幼童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身為大周皇帝的柴榮又怎麽可能不明白這句讖緯意味著什麽。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平頭百姓看到這樣一塊黑木牌,不認識字的很可能會直接將其丟進灶台之中當柴禾給燒了,認識字的則或許會當作一個神秘故事講給身邊的人聽、或許會趨炎附勢的拿著它去找自己認為契合的實力人物去邀功請賞,並在投效無門時轉手將其拋諸腦後,再不去想。如果是穿越團隊的兄弟們看到這樣一塊黑木牌,或許會用它來比對一下自己在前世聽說過的這個時代的讖緯故事,或許會對這種迷信色彩、人為色彩很重的東西嗤之以鼻,
隨手將其當垃圾一樣扔掉。可柴榮他既不是普通的平頭百姓,也不是對讖緯根本不當一回事、根本不會相信的穿越團隊成員。他是皇帝、是相信天命的皇帝、是對五代以來歷史進程非常熟悉的皇帝、是從他“黃旗披身”、“舉兵進京”、“登基坐殿”的養父那裡繼承江山的皇帝,是對自己一旦駕崩,留下幼子當國,勢必會出現主幼國疑情形的未來非常擔心的皇帝。所以柴榮對這塊黑木牌上的讖緯之言非常重視,立即將其捧在手中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觀察起來,希望能從上面找到除五字讖緯之言外,更多的警示。 只是,令柴榮失望的是,他手裡捧著的這塊黑木牌盡管看上去很是古樸,給人一種歷史的厚重感。但是,除此之外,卻和一塊普通的木牌沒有什麽兩樣。而且,木牌上面除了“點檢做天子”五個字外,再無任何的字跡或者圖案,想要通過這塊木牌判斷出那位想要做天子的點檢究竟是誰看來是絕無可能了。不過,雖然黑木牌上的讖緯之言說得有些語焉不詳,但柴榮轉念一想卻也就釋然了——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上天能夠為自己提供這樣一塊黑木牌來示警已然是大恩惠,自己又怎能向上天要求更多的恩澤呢。
雖說在剛剛看到這塊黑木牌時,柴榮心中便即時生起了罷黜現任殿前司都點檢張永德的念頭。可一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妹夫,真要削奪他的兵權總還是需要仔細斟酌考慮的。二來,張永德對自己、對朝廷一直以來都是忠心耿耿,從未露出過任何意圖謀反的跡象,在現在這樣一個敏感時期,如果沒有任何理由的削去他的軍職,只怕會引起朝中大臣的恐慌與不安。因此,在捧著那塊黑木牌認真端詳半晌後,柴榮最終還是放棄了馬上下旨削奪自己妹夫軍職的念頭。他一面將那塊黑木牌連同裝它的袋子一起置於自己的枕頭底下,並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監暗中查問當日所有有可能接觸到這批奏折的宦官,確定這塊黑木牌的出現過程中是否有人為的因素在裡面。一面堅持將剩下的奏折批閱完畢,而後才重新躺下休息。
一刻不停的連續批閱了一個來時辰的奏折,這對病勢未愈的柴榮來說是相當傷神、相當耗費體力的。只是,此時的他雖然感到非常疲乏、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但黑木牌上“點檢做天子”那五個字卻不停的在其腦海中出現,令他根本沒法放松下來。眼見休息不成,柴榮索性不再躺著,而是叫內侍將自己扶起、半倚在床上,繼續琢磨那塊令他心煩意亂的黑木牌以及上面的讖緯之言。
只是,黑木牌還是那塊黑木牌、上面的讖緯之言也還是那五個字,不過與剛才研究黑木牌相距半個來時辰的時間,柴榮顯然是不可能有什麽新發現的。就在柴榮為無法確定讖緯之言所指對象究竟是不是張永德時,殿外伺候的內侍宦官進來稟報:“稟官家,貴妃娘娘來侍奉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