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八年正月初十上午,五輛寬大而豪華的四輪馬車飛馳在北平城通往良鄉縣城的官道上。在中間的一輛馬車上,許新生正在和陪同他一起出行的賈潤安和曾志林二人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這是許新生在北平軍參觀遊覽的第四天,同時也是他最為期待的一系列實地參觀項目開始的一天。與此前由賈潤安陪同遊覽北平城內的亭台樓閣、城外的風景名勝不同,從今天開始為期十天的參觀活動,其目的地均是北平軍的各類軍事設施。也正因如此,所以陪同其參觀的除了賈潤安外,還有北平軍馬步炮軍副都指揮使、步軍都指揮使、北平府總兵官,同時也是穿越團隊軍事部副主管、前敵指揮部副總指揮的曾志林。
由於對北平軍“清園”兄弟麾下武裝力量既非常好奇,又非常向往。所以,盡管車把式已經將四匹馬牽引的四輪馬車在平坦的水泥官道上趕得奔馳如飛,許新生依然覺得速度不夠快。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是客人的身份,這家夥早就連連催促車把式加快速度了。只是,許新生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可他時不時掀起車窗上的窗簾,向外張望的動作還是將他心中所想清晰的表達了出來。於是,對自己這位兄弟的心思心知肚明白賈潤安一邊給對方的茶杯中斟滿茶水,一邊安慰道:“兄弟不要著急。這‘保安軍’第一團的駐地在北平城南五裡,咱們現在走的是水泥官道,以咱們乘坐的這輛四輪馬車的速度,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最多再有一柱香的工夫就能到了。”
“是啊,是啊。”曾志林在一旁也插話道,“與之後咱們要參觀的那另外兩個地方相比,這‘保安軍’第一團的駐地那可是最近的一個了。要知道,咱們的第二站,‘翔龍堡’新兵訓練基地比良鄉城還要遠,距離北平城近八十裡。而咱們的第三站、同時也是最後一站的‘飛龍軍’‘遊騎兵’營的駐地則設在懷柔以北、密雲以南,距離北平城更是超過了一百二十裡。而且與去良鄉城有水泥官道可走不同,去往懷柔和密雲的道路均是普通土路,馬車的行駛速度要比現在慢很多,光路上就要花費一天多的時間。與之相比,到‘保安軍’第一團駐地這短短的一柱香多一點的時間又算得了什麽呢?”
“既然路不好走,那為什麽不像這邊一樣,把北平城到懷柔和密雲縣城的官道也修成水泥路呢?那樣的話,不但便於人員、物資的往來,戰時也能大大提高兵力機動的速度呀?”許新生有些不解的問道。
賈潤安聞言卻擺擺手,說道:“這談何容易。一則,北平軍水泥生產廠的產量有限,無法滿足同時在北平軍轄境內所有要點、重點之間鋪設水泥官道的需要。二則,與北平城南平坦的地形不同,城北地勢漸高、地形越來越複雜,以現在的技術能力,鋪設水泥官道的難度還是挺大的。要想在所有需要的線路上鋪設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畢竟,吾等兄弟主政北平軍才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能在北平城和良鄉以及‘翔龍堡’、‘飛龍堡’、‘涼園’等處修起水泥官道已屬不易。若是要在北平軍所有要點、重點位置之間都鋪設好的話,只怕沒個二三十年是不可能的。此外,修路的費用也是一大限制因素。據為兄所知,這樣的水泥官道,其一裡的造價在一千貫上下。光是從北平城到良鄉這段路,就花了超過六萬貫。而北平軍的主乾道總長何止千裡,若都修成水泥路面,其花費何止這段路的百倍。即便北平軍諸兄弟賺錢的本領再高,
短時間內也掙不到這麽多錢來鋪路的。” “而且,這樣的造價還是在修路的勞力主要為契丹俘虜、無需為其支付任何報酬的情況下才能如此。若是換了普通百姓來乾,光是勞動力成本一項就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了。畢竟咱們北平軍基本上是不會向治下百姓攤派勞役的,所有為節度府做工的百姓都會得到相應的報酬,絕沒有白使喚或者打白條的情況發生。”曾志林緊接著補充道。
聽了賈、曾二人的解釋,許新生知道自己再怎麽著急也沒有用。於是便踏下心來,一邊和賈、曾二人天南海北的閑聊,一邊時不時的透過車窗玻璃向外張望。賞一賞道路兩邊的景色,望一望那筆直延伸、仿佛沒有盡頭的水泥官道,回味一下穿越前開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那種感受。
說起來,這並不是許新生第一次在這個時代看到水泥道路。在此番北上北平軍的路上,他便已經從遠處仔細觀察過這條水泥官道。只不過,按照北平軍的法令,為了保證水泥官道的使用效率、避免因為人車混行以及低速馬車太多而影響官道上的行駛速度,只有兩馬以上的四輪馬車、北平軍各部隊的騎兵,以及各衙門騎馬出行的信使、公職人員等,才能在水泥官道上行駛。所以當時許新生乘坐的這個時代的傳統馬車是不被允許在水泥官道上行駛的,否則的話就會被那些或策馬、或駕車,在這條官道上來往馳騁的所謂“交通警察”攔截、處罰,因此對這條水泥官道他除了覺得有些稀奇之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受。
其實,就算沒有北平軍發布的法令,那些乘坐傳統馬車的人一般也不會走水泥官道。因為對於沒有任何減震、緩衝設備的傳統馬車來說,水泥官道實在有些太硬了,馬匹真要跑起速度來,車裡的人可是相當難受的,也就只有那些加裝了彈簧減震器的四輪馬車才敢在這種道路上跑得飛快。
五裡的路程對於許新生他們乘坐的由四匹馬牽引的四輪馬車來說確實是一段很近的距離,離開北平城南門不過一柱香多一點的時間,許新生他們一行人便已經抵達水泥官道前往“保安軍”第一團駐地支線路口處的哨卡前。
雖然遠遠的便看到在五輛豪華馬車車身上繪製的、表明其為節度府公務車的醒目徽標,但負責哨卡守衛的軍兵並沒有就此搬開拒馬放行,而是忠實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由一名掛少尉軍銜的帶隊軍官親自走上前來,站在拒馬外面示意對方停車接受檢查。
對於哨兵的表現,曾志林這位穿越團隊武裝實際上的四把手不但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讚許的點點頭——作為穿越團隊武裝各種條令、條例的制定者之一,曾志林自然希望自己花費心血、投入精力制定的這些規則能夠被很好的遵守。如果哨兵看到馬車便放行的話,那他才會不滿甚至是大發雷霆。與此同時,坐在第一輛馬車上的隨行親衛打開車門,將節度府開具的公文和自己的證件交到了哨兵的手中。
曾志林這邊對哨兵照章辦事的表現很滿意,負責檢查公文證件的那名少尉卻是被手中的那份公文給嚇了一跳,因為這位小小的少尉軍官沒有想到車上坐的居然是武將中職位排在第二位的曾副都指揮使——北平軍普通官兵自然不知道也不會明白穿越團隊內部的職務分配。在他們眼中,身為北平軍節度使和節度副使的王崤峻和徐紹安是帥不是將,而將領中職務最高的是馬步炮軍都指揮使錢遠山,接下來便是副都指揮使曾志林了。因此,當意識到自己攔的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馬車,這位哨卡負責人不被嚇一跳才怪。
不過,嚇一跳歸嚇一跳,長期的訓練和思想教育早已在包括這名少尉在內的幾乎所有北平軍官兵頭腦中形成了恪盡職守、履行責任、完成任務的理念和習慣。因此,這位哨卡負責人在略一愣怔之後,便已經開始按照條例規定驗看公文和證件的真偽。
在確認公文以及那名親衛證件上的印章、防偽押花等識別特征都準確無誤後,這名少尉軍官將公文和證件遞還給下車與他交涉的親衛,又與這名親衛互相行了軍禮後,這才示意部下搬開拒馬,讓車隊過去。隨即,這名已經站到路邊的少尉軍官一邊喊著“敬禮”的口令,一邊再次舉起右手,帶頭向整個車隊、或者說向坐在其中一輛車上的曾志林行軍禮。
這一段過關卡的小插曲對曾志林來說自然是很滿意部下的照章辦事、盡職盡責,而對許新生來說卻是另有觸動。因為從這不過一兩分鍾的小插曲中,他不僅看到了北平軍麾下武裝的制度全面、條例完善。而且也看到了這支武裝力量嚴明的紀律、優良的素質。盡管這些只是一支軍隊所應具有的各種優秀品質中的一部分,但這也是保證這支軍隊其他方面品質同樣優秀的基礎。擁有這樣堅實基礎的軍隊,其戰鬥力絕不會低。
馬車通過哨卡,並在隱藏於密林之中的一條較官道略窄的水泥甬道上又行進了幾分鍾後,便又遇到了第二道哨卡。與通過第一道哨卡時的情形類似,負責這道哨卡守衛任務的另一名少尉軍官在看到公文和身份證件後也是先被驚的一愣,緊接著便恢復常態,按照規矩對公文和證件進行驗看,在確認無誤後一面向駐地方向發出信號,一面放車隊通過。
通過第二道哨卡後車隊便已經駛出了密林,映入許新生眼簾的是一大片草地。而在這片草地的盡頭,“保安軍”第一團駐地那厚實的圍牆、駐地中央高聳的旗杆,以及在旗杆頂端烈烈飄揚的三面旗幟——北平軍軍旗、“保安軍”軍旗和“保安軍”第一團團旗——一一顯現了出來。
就在許新生一邊看著三面高高飄揚的旗幟,一邊聽曾志林向自己講解三面旗幟所代表的含義時,一隊約一個班的巡邏騎兵已經來到了車隊近前,並井然有序的排列在車隊兩側,護衛著車隊駛向駐地大門。